第十三章 拍卖大会之再回宜城
站在大厅中心的商牟璃,穿着暗蓝色的灯芯绒长旗袍,虽有优雅气质加成,可她这过于暗淡无色的颜色,与她耳朵上实在无奇的白珍珠耳环,无一人前来搭理。
她尴尬得好像与这饕餮盛宴上一个被冷落的雕像,旁边有人撞上了她,竟也没一句道歉,仿若她是空气。
她故作镇定,她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围着一对男女,那名男人顶着大肚子,头发油腻。他手指上带着四个翡翠扳指,每个颜色都翠绿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他身边,搂着他胳膊腻歪的女子,抹着浓妆,穿着桃红色的高叉旗袍,妩媚至极。她带着一套黄宝石的耳环是项链,镶着金边,纹路繁锁而奢靡。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是商牟璃会乐意贴近的人,可此时她别无选择。她只能悄悄挪进圈子边,故作镇定地听着他们交谈。
在谈话中,她知道这四十岁的男人姓马,是西边疆城来的玉石富商,靠在他身上软如无骨的是他还没过门的情人,才二十岁,姓胡,是个小镇姑娘。
马克汉一手大咧地在胡秀背上乱摸着,一边大肆说着:“最贵的宝贝除了天鹰眸饰,还能有啥?我可是有私家消息说,这次商牟司珏那小子特大手笔,把天鹰眸饰都给捐了出来。那可是珏灵玉场的镇店之宝,肯定是最贵的宝贝,其他的能比吗?”
胡秀笑呵呵得挑眉:“天鹰眸饰不过是寓意好,再贵也就一通绿的翡翠。商牟老板送给凌大小姐的黄鹂鸣柳才是宝贝,那羊脂白玉鬼斧神工,天鹰眸饰能比吗?”
“黄鹂鸣柳这次也会拿出来卖?”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马秀立刻故作神秘,“那当然,我们可是在珏灵玉场有人呢。”
众人显然被这个消息惊讶到了,大家都低头交谈着黄鹂鸣柳,商牟璃的心里跟着一沉,她早知道商牟司珏对凌灵儿一往情深,别说送个玉石,这整个玉场都以她为名。可当亲耳又一次听到这两人名字摆在一起,她还是没由得难受。
围在圈里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拿着折扇,遮着嘴,调笑地看着这两人。她有着一双丹凤眼,看着这群笑着围成圈的男男女女,就像在看一群玩物,那眼神一转,自然流露出嘲讽与轻蔑。
尤其是她看向胡秀,不屑的神情没有丝毫遮掩:“黄鹂鸣柳到底长什么样?传了这么多年,有谁见过没?到底是不是上好羊脂白玉,还只是一块白瓷,谁能知道?你当真觉得这玩意,能超过商牟老板最爱的天鹰眸饰?”
“你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遇见另一位漂亮凌厉的女人,每一个娇媚女人都会露出天生的敌意。胡秀冷哼道:“商牟老板对凌大小姐的真情,谁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送给她的东西还能是差得不成?这可是象征两人爱情的宝贝。”
“是嘛。”丹凤眼女人轻笑道,“真是真爱,哪能拖着这么多年,还不娶回家啊。”
商牟司珏怎么还没娶凌灵儿?这显然是一个众人都感兴趣的八卦,这也显然是一个众人早就在私下传言了千遍的公开秘密,大家都眉来眼去的。
众人都猜测,是不是商牟司珏在外面有别人呀?
商牟璃一愣,商牟司珏难道还没和凌灵儿成婚?五年前,他们不就已经定下婚期了吗?可还没等她再多想,便传来胡秀的尖叫声。很显然,这丹凤眼女人所言“不娶回家”的嘲讽,生生讽刺了马克汉
不肯娶胡秀——这话显然戳中了胡秀的痛处。
马克汉只能安抚她,他瞪着这个说言不逊的女人,手搂着胡秀的背,表情却有些敷衍。而惹了事的女人,丝毫不顾在场人的侧目相对,自如地扭着腰,招摇退去。
她擦着商牟璃的肩膀,像是故意把她撞到旁边胡秀的胳膊上。她还抛给商牟璃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那双丹凤眼饱含深意。
还没等商牟璃捉摸出个味来,就又听见胡秀的尖叫,只不过这次对象成了她自己。
“你又是谁?凭你现在也敢撞我了?”胡秀用手揪着商牟璃的胳膊,狠狠拧着。
商牟璃刚想开口,胡秀打量着她寒酸的打扮,再次惊呼:“你是什么人?居然混到拍卖会上,你再不走,我要叫人了!”她把所有气都洒在商牟璃身上,她对商牟璃又推又拍的,手中酒杯的酒,全部洒在了商牟璃的身上。
而周边的人,原本就无意搀和胡秀的娇纵泼辣,现在又看到出现了一个打扮简陋的人,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他们纷纷默契交流了一个眼神,慢慢地把她挤出了圈,然后又慢慢离胡秀也远了些。
胡秀见方才还把自己当中心的人们,此时不但没来安抚自己的情绪,反而离自己又远了些,便更加的恼火。她直接把商牟璃狠狠推到一边,然后委屈撒娇地趴在马克汉的身上。
而被推开的商牟璃,腰被硬生生撞上了一旁的桌角,尖锐的疼一下就弥漫开来。她伸手捂着腰,撕着气,一抬眼,却见重重人群后,刚刚那个丹凤眼的女人,正轻摇着扇子,透着人群望着她。
那女人的表情却不是善意,充满了嘲笑与怜悯,看着她的表情,就像在看一条无趣的可怜虫。
可商牟璃却没时间去深究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急迫需要打探一些消息。她忍着腰痛,想再装作无意地靠到其他圈子。可不知是不是刚刚胡秀弄得动静太大,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拍卖会里混进了一个不入流的穷酸家伙。她不断被人故意而委婉地隔离开了,几次尝试,几次被排挤,最后,当她再一次被人撞在桌角上,疼痛之处叠加着疼痛。商牟璃终于是恼了。
但她更多的是羞愧与着急。此时的玉石市场,人脉消息就是金钱,像她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拍卖宴都要开始了,她甚至都还不知道有哪几样玉石要被拍卖,她怎么能拍到最贵的玉石?更何况,她只有5000大洋。
商牟璃绝望了,她自暴自弃地丢下酒杯,从后门逃出到后院里。后院是欧式风格,没有灯,满眼都是一株株黑丛丛的绿植,此时竟然让商牟璃觉得有无比的安全感,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她虽什么都看不见,可也无人会发现她的落魄。
她就这样大口呼吸着并不清新的空气,她呆滞的脑袋开始计算自己的后退之路,如果她现在就去和司月说放弃,不干了。那么司月客单会生气,她会告诉徐青流真相。然后徐青流会生气,但这最多也不过她就逃离上海罢了。
她商牟璃,逃过一次宜城,难道还怕再逃一次上海吗?她商牟璃,大不了就做一个逃兵,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怕失去什么吗?
可向来的自尊心,又让她对自己的自我麻痹而感到难过,直到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没回头,但她猜到了来人。
刘暮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安慰,甚至还有些调笑:“你怎么逃到这里,受什么委屈了?”
他不问还好,这样一问,本来还是赌气的情绪,瞬间化为满满的委屈,商牟璃只觉得鼻头一酸,眼里猛然变得湿润。她并不想在刘暮朝这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她瞪大眼,然后故作无事的回头。
“没有,只是来透透气。”她说着,“酒洒了点在衣服上。”她随意找了个借口。
刘暮朝也不再问:“那就好。”他顿了顿,“我从上海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也算是司老板的心意,你收下。马上拍卖会就正式开始了,你衣服干了,就回来吧。”
他将一个盒子塞到商牟璃的手中,然后便离开。
商牟璃将盒子打开,终于明白,先前司月指的“准备”是什么——这是一条带着闪片的晚礼服。酒红色的长裙,微低领的设计正好露出她漂亮的锁骨,摇曳拖地的裙尾,背部镂空大片,可完美衬托出她诱人的曲线,与姣好的身段。
还有一套墨玉首饰,一对耳环与一条项链。这墨玉外表漆黑如墨,但当商牟璃将它轻轻挑起,透着大堂照出的光时,它便呈通透的翠绿色,煞是好看。
这竟是碧玉底的上等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