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不动声色的反击
前厅内老爷少爷们携了家眷或是花楼姑娘前来，衣香鬓影香气萦绕，看起来好不热闹。
红线将火炉往偌大的圆桌上一放，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于火炉上。
紧接着，她身后的天玄将炖盅拿了上来，姑娘们或是大胆或是羞怯地朝他行着注目礼，而他却自动屏蔽了这些惊艳的目光，一派神情自若，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得沾了仙气。
不，应该是冒着仙气。
小二将枸杞苗放在小火炉边上，紧挨着蜜香烤鸭。
菜品按先后顺序摆放，厨师们也按上菜的先后顺序进行讲解。
前面的厨师讲解完之后，轮到了好再来老板。
只见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对着坐在正中间的五十多岁的干瘦小老头子殷勤一笑：“许大人，小的这道蜜香烤鸭是用二十一种酱料腌制而成，分别有茴香、甘草、胡椒……再放入焖炉之中焖到香味四溢……”
他话还没说完，那许大人便一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说：“这调料什么的，我们也不懂。还是先尝尝味道再说吧。”
因为前面吃得太多重油的食物，吃到这一道时委实已经腻得慌了。
许大人皱了皱眉：“什么香气四溢，依我看是一嘴油腻！”
说完，摆了摆手，意思是等下出去后可以打道回府了。
小二将老板领到了另外一边站着候着。
红线的菜最后上，她和前一位比起来倒是不急不躁。
只见她微微一笑，声音仿若清甜的泉水，淙淙地流向众人心田：“各位老爷大人，小人这菜的菜名叫‘生生不熄’，熄是熄灭的熄，意思是要想口感好，最好在这炭火熄灭之前吃。当然也寓意着大人们福泽深厚生生不息。技巧我就不多说了，相信大家已经听多了，还是尝尝味道吧。”
说完，她夹起枸杞苗放入了炖盅之中，转动中间的圆盘，说：“因为是现下的菜，可以根据各位的口味而自行选择，您若是喜欢熟一点的，那便多等等，您若是喜欢脆嫩爽口的感觉，那便让它少在盅里徜徉。”
许大人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说：“姑娘像是有学问的。”
红线笑笑：“大人过奖了，小时候偷偷听过几句私塾先生的教导。”
许大人难得翘起了嘴角，夹了几根枸杞苗放在自己碗里，吹了吹放入嘴里，微微眯上眼嚼了嚼，吞下了肚。
嘴角的笑意渐渐深了，又夹了一筷子。
火炉一圈轮下来，盘子里脆嫩的生枸杞苗已经没有了。
再轮到许大人面前的时候，他拿公筷捞了捞，捞了个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竟然就没了？你们啊，吃得太快了！”
说完，又对红线点点头，“味道还不错。初入口时还觉得稍显苦涩，可是还未细品就变成了甘甜，而且余味悠长，真是一盘好菜！对了，这蔬菜叫什么名字，怎么老夫之前从未吃到过？”
在座有人说：“我记得这好像是一种长在田间地头的野草吧？庄稼人叫它刺藤子来着？是吗？”
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老爷们不认识野草很正常。
红线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这位老爷说得没错。它叫枸杞苗，有清热补虚养肝明目的药效。枸杞根和枸杞子都可以入药，《神农本草经》记载说枸杞久服能坚筋骨、耐寒暑，轻身不老，乃中药中之上品。”
“没想到小小的一盘菜竟然还有如此功效呢。”许大人捋了捋八字小胡子，眯着双眼看向红线：“厨艺在姑娘手中不再是简单的做菜，而是做出了花样做出了文章。我府中正缺像姑娘这样的高手，不知姑娘可否去我府中继续施展才华？”
说得好听是施展才华，其实就是：你去做我私人的厨子吧？
“许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红线趁势提出了要求。
那许大人以为红线是要和自己商讨工钱问题，笑呵呵道：“你放心，工钱定然不少与你，自是会比咱们平安镇所有酒楼里的大厨都要高。”
“放心吧姑娘！”旁边也有人附和，“咱们许大人这辈子的最爱就是美食，只要是人才，他肯定不会亏待于你！”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红线说，“小人想单独向大人请教。”
许大人虽然觉得奇怪，可是急于想要笼络长安，便跟着她往一旁的包厢而去。
那好再来老板见到这一幕，一脸不可置信。
刚才自己还嘲笑人家是个烧火丫头呢！
现在人家竟然能让镇长大人如此青眼有加，而且还答应她移步包厢谈工钱！
他被小二请下去的时候那个郁卒可想而知！
自己在厨艺方面十多年研究，竟然还比不上整个年纪才十多岁的小黄毛丫头！
更郁闷的是，那黄毛丫头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他一眼。就算他出言不逊几次三番刁难，人家也只是冷笑置之，顿时觉得自己的档次差太多了……
徐大人带着红线天玄来到包厢中。
红线这才将陈麻子重复收受赋税，并惯纵手下人伤人致死的事情和许大人说了。
许大人很客气地说：
“二位，不是我这边不想管，你们也是知道的，咱们昭华律法里写得明明白白，自镇及以下的掌事者可都是民间自发选举的，镇虽然比村大得多，但是镇长也只有和里正一样的权利：教化乡民，收受赋税。
你们耆长插手赋税一事我会交待乡亭两级彻查，若是属实会责令他不可插手并上呈县太爷削去他耆长之位。只是这人命官司事情太大了，得要咱们县的青天大老爷判决才是！
你们来找我，我也无能为力。这样，我叫人替你好好写一份状纸，到时候带到县太爷面前兴许能起到点作用。”
许老爷好声好气地解释，说得又似乎有些道理，虽然红线知道他是在推脱，可竟也无可奈何。
许老爷和三人出包厢时，还在笑眯眯地说：“这事儿，只要是我权限范围之内的，我一定会好好彻查。你们就放心吧，对了，萧姑娘，你再考虑考虑呗？来我府中做大厨，工钱肯定比去酒楼要高得多。”
“不好意思许老爷。”红线婉拒了他，“丁爷爷的事情没有个交待之前，我不能来。”
好再来掌柜的越发郁闷了：这黄毛丫头，竟然还拒绝了许老爷的高价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