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亭中谪仙
望烟一直想昨天着听到的话，一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都是师父一针一线绣花的模样，头上的那根银簪格外显眼。
醒来的时候望烟还有些恍惚只以为自己还是那年绣坊里的小姑娘，师父温和的声音喊着她，她不由自主的坐到了绣架前。
她用来刺绣的线，之前被云贵妃刻意找茬的时候弄毁了很多，现在是不得不去绣坊要一些了。
穿过掖庭西边的青砖路就是绣坊了，东临国的人对刺绣十分追捧，宫里的绣坊名叫千丝阁，千丝阁建的丝毫不小气，若不是门内都是绣娘们刺绣的绣架，只怕会让从未来过的人误以为是哪个娘娘的宫殿。
绣娘们也不同于寻常的宫女，她们的地位是要高一些的。
普通的绣娘也都是有品级的，她们不需要侍奉皇帝，却是从六品的阶级，见到更衣之类的莫等宫妃是不用见礼的。地位再高一些便是正六品。
而绣坊的主管一般被称之为司绣，正五品的品级，位份如同宫嫔里的宝林。上一任司绣正是望烟的师父陆子芫。
如今的司绣是一个叫云苓的女子，这人望烟是认识的，曾经一起共事的时候就对她严谨端方的态度颇有耳闻，现在做了司绣，也并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望烟并不想在绣坊多停留，这里认识自己的太多，她自然是害怕被认出来的。
只是在路过司绣的内屋时，忍不住驻足，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不禁流露出怀念之色。
绣坊后院角落有一个郊荒的亭子，因为朝向问题总是被人说不吉利的，便鲜少人会去所以师父宁静，望烟幼时也是在这里看师父刺绣。
师父是颇为喜欢这个地方的，经常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这里刺绣或沉思。
她心念一动，鬼使神差的想要去看看，刚刚走近凉亭却看见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慢慢从亭子的横椅上爬了起来，脸上还沾着酒气。
那男子一身青灰色罩着一层云锦纱的袍子加上白色的须发，虽然已经有了些许细纹，但是丝毫也不影响他的清俊，竟然给了望烟一种谪仙坠地之感。
云锦纱是普通人所用不起的布料，想来此人身份也是非富即贵的既然能堂而皇之的出入内宫，想来比不简单。
那人显然也发现了望烟，抚摸了一把胡须，反而笑道：“哎呀，被人发现了这下可怎的好。”
见他语气根本没有丝毫被发现而为难的感觉，望烟反而有些想笑：“不知前辈在此，惊扰了，可否告知奴婢身份，好让奴婢拜见。”
“无妨，无妨民女愿意叫什么便叫什么吧，想要的都已经失去了，名利、身份、地位、权势。又有几分是值得在乎的呢。”白发男子眼带醉意，眼睛定在了望烟手指之上。
望烟不由得把手指往袖子里藏了藏，白发男子也像反应过来一样收敛了目光，依旧一副洒脱的模样笑着：“你看起来不是绣娘装扮，何故会来到这人气儿都没有的亭子。”
“是啊，为何。不过是物是人非，只得如此缅怀一番故人罢了。”望烟静静的望着这凉亭若有所思道“您也知道这是没有人气的地方，又何故宿醉于此。”
“人怀前岁忆，花发故年枝……我不过图个清静罢了。”那白发男子打开了自己的酒壶往口中倾倒，却是一滴也没有了，意犹未尽的摇了摇头。
“老头我要去买酒去了，我看你合眼缘得很，下次得空再来这里遇到，请你喝酒。”男子笑摆了摆手，身手敏捷的迅速离开了。
望烟便也不再多逗留，带着绣线一路走了回去。
因为云贵妃被禁足的缘故这几日望烟过得格外安适。
尹仲离每日巡视都会路过望烟的住处，他是故意如此的，平日里对自己冷静刻板的小皇子，对她又是无比的亲近的样子。不由得让尹仲离心生疑惑。
这个女子救了小皇子一命竟然就能够受到如此厚爱，几乎每日都保障皇子安全的自己看起来都不及望烟受皇子喜爱，这让尹仲离有些忻忻然。
起初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女人的底细和目的，然而这么久过去了，这女人没有一丝破绽，每日除了必要的事情意外，不是刺绣就是拿皇子的书看。
久而久之他竟然对这个气质独特的女子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
“不知，是谁让大人来监视我的？”望烟突然对着守在房顶的尹仲离说。
尹仲离一阵心惊，从屋檐上跳下：“子言姑姑见谅，在下只是例行公事巡逻……”
望烟但笑不语，尹仲离一阵心虚，望烟深知其人对夙琰的忠心，也不为难，只是对他这样的偷窥行为十分不满。
正要辩解什么，尹仲离突然看到一个黑影窜过。望烟认得那个身影，就是那个之前来送药的神秘人。
不敢耽搁，尹仲离立刻挡住了那个人和他对峙起来，只见那人身形健硕，突然跳了起来就要离开，尹仲离立刻摁住那人肩头制止。
那人也不是吃素的，抓住尹仲离的手一个过肩摔就要将尹仲离丢出去，尹仲离敏捷的一个避让，堪堪站稳，那人蹲下身，一个扫堂腿又踢了上来，尹仲离瞅准时机跳起，握紧了拳头挥了出去。
尹仲离的出拳路数十分特殊，那人显然是招架的有些吃力，只能一下一下的躲避着，渐渐的被动起来。
他觉得有些不对，那人武功路数十分熟悉，动作间却有着退让之意。并不像一般的刺客一样出招凶狠，也渐渐迷惑起来。
“尹大人，那人曾经数次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边，还给我送了药！”望烟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突然开口，又怕那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有所防备，只得如此提醒尹仲离。
他会意，有些明白了这人为何动作隐忍，立刻改变了攻势。猝不及防的神秘人只看着尹仲离突然改变的动作来不及反应，脸上面具被夺了下来。
彼时这院内只有他们三人，面对夕阳的余晖，尹仲离已经看清了那人的脸，不由得张大了口：“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