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雪、雪、雪”

中午时分，一个日本商人全家五口在住所被杀。

下午四时，上海特高课负责人、日军大佐小猪史匆匆赶到司令部。

司令官平西正荣换上便装，正准备出门赴宴，听到小猪史请见的通报，只能又坐回到办公桌前，听完特高课的汇报再走。

“死者为五人，分别为武宫正树，九州先锋商社社长，四十一岁；武宫铃美，武宫正树之妻，三十六岁；武宫家行，武宫正树之子，十一岁；武宫家美，武宫正树之女，五岁；武宫家木，武宫正树之女，三岁。

死者的头，悉数被行刺者割下，悬在门梁上，躯体被切成几大块，一个小时前有人发现凶杀现场时，他家的狼狗正在吃着主人的肉----”

“不要往下念了。”显然，这样的场景让平西正荣感到恶心之极，他转移了话题，“这是近一个月被杀的第几个了？”

“报告将军，这是本月第四十七例暗杀，第二百三十九至第二百四十四个死者。”

“查出有什么线索没有？”

“报告将军，目前只知道，被暗杀的这些人，基本上是战争开始之前就以商人身份潜伏的，开战后，曾协助过军队作战。敌人的情报十分准确，且凶手均采用了耸人听闻的手法，残忍极至。”

“这也属于正常，敌人本身就是想制造恐慌气氛。”

平西正荣摘下白手套，摔在桌子上。他知道，宴会看样子是不能去了，发生这种恶性凶杀案，作为司令官自然要亲自督办。

近期上海连续发生的凶杀案，已经引起了大本营的注意，这甚至威胁到了他个司令官的位置。

“看样子，这上海滩即将要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了，我们必须尽快想出应对办法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平西正荣盯着小猪史说道，“我给你三天期限，查获武营正树一家被害案，好给大本营一个交待！”

平西正荣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上海滩确实正在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这在重庆那边来说，则是一个代号叫“雪、雪、雪”的行动。

两个月前，侵华日军在南京展开为期六周血腥大屠杀的消息传出，人神共愤，举国声讨，身在重庆的蒋介石也坐不住了，立即把戴笠叫到官邸商议对策。

“校长，学生有个方案，实施之后，一是扰乱日寇后方，二是可以扭转当前对我不利的舆论局势。”

此时的戴笠，刚刚促成了力行社与特工总部合并，拿下国民党内部谍报系统的半壁江山，成立了新的军事统计调查局。

作为军统局首任局长，他觉得是时候该他大显身手了，于是，向蒋介石递上了精心谋划的行动方案。

看了戴笠的行动方案，蒋介石当即拍着桌子骂了起来：“雨农，就这么干，血债血还，干他娘希匹的！”

蒋介石的浙江版普通话里，“血”与“雪”完全同音，戴笠听到两个“雪”字，并依照他一贯超规格执行领袖意图的习性，又加了一个“雪”，就将此次行动命为三个“雪”。

当天夜里，军统局机要室一片忙碌。

“雪、雪、雪----”

一串串电波指令下，潜伏在上海的军统特工蜂涌而出，在上海滩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来。

国民党内的另一重要谍报系统——中统，得知军统已经得到蒋介石授意，在上海全面展开暗杀行动，毫不犹豫的全系统调动力量，开始和军统那边的人展开一场暗杀日本人的比赛。

“1021组，成功截杀三人，曝尸牌楼顶。”

“2103组，狙击四人，均碎尸街头。”

“1129组，炸船一条，灭九人，均火烧至焦。”

“2041组，毁车队一支，击毙七人----”

军统与中统各自为战，以小组为单位，将捕杀日本人的网络覆盖了整个上海。

每一天，从上海发往重庆的加密电文中，基本上是一份份“雪、雪、雪”行动的战报。

两支队伍在比赛，比杀的人数谁多，比杀人的手段谁更骇人。

像杀害武宫正树一家人这样的手法，不过是两支队伍比出来的一个个案例中的一例而已。

军统和中统的特工，都是以本地人为主，熟悉地形，且专以防卫相对弱的汉奸和日本商人为目标，出手总能一击得手，得手即撤。

而这一时期，日军的重点都放在前线作战上，上海市区的防备力量严重不足，再加上还没能组建起足以与军统、中统对抗的谍报组织，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全面开花的暗杀，只能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宪兵司令部折腾一个多月，竟然一个凶手都没有抓到。

无奈之下，日军只能向在上海的日本人发出警讯，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尽量不要出门。

但是，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南京大屠杀之后，中国人对日本人的憎恨已经到了极点，那些曾经在淞沪战争中支持日军的日本人，一个个露出水面，自然逃不过群众的眼睛。

当军统和中统的人搜集相关情报时，数以千万计的在上海日本人信息纷纷暴露了出来:

“阿拉家隔壁，那小日本坏到点子上喽----”

“马路对面那个开盐包店的老板，看似中国拧，实则是日本拧----”

“日本拧啊，唔晓得有几个----”

因此，虽然很多日本人躲在家里不敢外出，但同样难逃被暗杀的噩梦，一个个成了日军残暴行为的牺牲品。

一时间，上海滩成了日本人的坟场！

街头巷尾，人们交谈的话题，全是今天哪里有日本人被杀了，杀了几个。

每天的新闻报纸上，也全都是日本人被杀新闻，不少还配着血腥照片。

面对一份份日本人被暗杀的报告，作为上海驻军司令官，平西正荣却拿不出一点办法来，面对来自大本营的压力，自然只能拿特高课来出气。

小猪史心里自然清楚，日军占领上海才几个月时间，对蜂涌到上海来的各路暗杀组织，几乎是两眼一摸黑，换任何人都无法完成三天内破案的任务。

在他看来，这一纸“军令状”下，必出冤魂。所以，他必须为自己找到垫背的人。

小猪史沉思了几秒，说道：

“这个九州先锋会社的武宫正树，是协助部队后勤物资供应的，他们一家人来上海的时间很短，知道他与军队关系的人并不多，或许倒可以成为侦破系列凶杀案的关键点。我的想法是，能否请小泉大佐特勤机关那边的人协助办案？”

特勤机关本身就是为保障后勤运输战线安全而设立的，既然死者与后勤保障系统有关联，这个案件牵涉到了后勤战线的安全问题，小猪史的建议其实无可厚非。

但是，小泉山夫是平西正荣火线提拔的少壮派军官，特勤机关更是由平西正荣力茬才组建的，且直接隶属于司令官，特高课没有指挥权，因此，他只是提了个建议。

“也是该用他们的时候了。”平西正荣觉得小猪史的建议合理，当即拿起电话，“请给我接小泉山夫的电话。”

一小时后，小泉山夫从司令部离开，连卫兵向他敬礼都没有回礼，只是满脸黑线的直奔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