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性的弱点
小泉山夫是一个人去的，除了司机，没有带任何人。当然，他从司令部出发前，已经电话通知了曹顺，让他也同步到现场去。
之所以没有带行动处的人，是因为小泉山夫知道，行动处的犬养、川活等日本人，和他一样，都是刚刚从各部队抽调来的，连上海的街道都还没弄清楚东西南北，谈何参与破案。
这帮日本人，也就等情报处有了确切消息，需要明确战斗目标，或者以后巡查交通线路时，才能派得上用场。
除此之外，关于武宫正树一家的惨案，小泉山夫还有个心病，不想让太多人介入调查。尤其是日本人。所以，能否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小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曹顺身上，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想到自己现在不得不完全依靠中国人，小泉山夫就感叹起来：“姜真的是老的辣啊！”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平西正荣的先见之明，恐怕现在自己要完全抓瞎了。
有时候，他对平西正荣那些保守派老军人指挥策略颇有微词，但是，对于他们的处世哲学，却不得不敬佩并认同。
直到现在，小泉山夫还记得十分清楚。
那天一早，平西正荣和他通电话，提出让他来牵头组建特勤机关，他曾提了一个建议：
“特勤机关还是用日本人比较好，毕竟，后勤战线是我军的生命线，特勤机关的工作牵涉到太多机密的东西。
我建议，从关东军谍报处抽调几个骨干过来，再从华东派遣军部队抽调一些人员，边培训边开展工作，力争尽快形成网格化的情报网络。”
“不，不，不。”
没想到，平西正荣却直接否定了，
“小泉君，你必须要学会利用和控制中国人，否则，面对中国人的破坏，你这个特勤机关将像只无头苍蝇，终将一事无成。”
小泉山夫悟性很好，他马上明白了平西正荣的意思：
“司令官阁下，我明白了。作为监察后勤运输路线安全的机关，将面对的不是常规的战争，而是敌人各种形式的破袭战，所以，我们需要一支能够及时掌握敌情的情报队伍。”
平西正荣满意的点了点，他看着自己面前的沙盘，对电话那头的小泉山夫语重心长的说道：
“长江三角地带，上海、浙江、江苏、安徽等地区因为丘陵地形的原因，公路建设欠缺，大批量的战争物资需要从水路运往前线。
这一个地区，水网纵横交错，十分复杂，你必须要找到熟悉这些水路的人为你工作。”
“我明白了，马上重新调整特勤机关人员结构计划，行动处由部队抽调过来的人组成，情报处以合适的中国人为主。”
平西正荣没有反对小泉山夫的决定，对于这个出身贵族的年轻军官，他一向持有欣赏的眼光。
而且，小泉山夫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自从开战以来，小泉大队紧随一线作战部队之后，出色地完成了各项后勤支援任务。
这其中包括在漕镇建立了前线物资中转场，还征集了上千条适合内陆水路运输的船只，为运送大批作战物资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不过，平西正荣心里也还清楚，这次让小泉山夫当特勤机关机关长，还火箭提拔他为大佐，在华中派遣军里，不服气的人肯定会有很多。
在他知道的人中，上海特高课的小猪史是意见最强烈的。
特高课是日军在上海的情报统帅部门，对于成立以情报战为主的特勤机关，作为上海特高课负责人，小猪史自然有十足的建议权的。
为了阻止小泉山夫的火箭式提升，他甚至不惜冒险向远在天津的土肥原贤二中将打了小报告。
只不过，曾经在小泉俊一面前保证过会照顾小泉山夫的平西正荣态度十分坚决，小猪史也没有办法。
平西家族与小泉家族的渊源，可以往上追溯上千年，同样的，小泉家族与小猪家族的恩仇，也可以追溯数百年历史。
但是，小猪史的强烈反对态度，也使平西正荣对这个年轻人能否胜任这个要职，颇有点担心，特意再点拔他一下：
“其实，利用中国人是件容易的事。只要有利益交换，是人就可以利用的。但要达到完全控制的效果，那就难了。
因为被你利用的人，也容易被别人利用。大凡是利益驱动的人性，往往是一把双刃剑。”
面对长辈的教诲，小泉山夫马上就有了举一反三的理解：
“我明白，要控制住一个人，必须要对他的人性弱点有充分的了解。”
正是有了这番通话的基础辅垫，在漕镇，小泉山夫才敢和曹顺做那笔交易：让他来当这个情报处的处长。
想起曹顺，小泉山夫眼前就闪过他向平西正荣推荐曹顺时的情景来。
那是他带着曹顺回到上海来的第三天晚上，开完新闻发布会，他送平西正荣回司令部去，被叫到办公室谈话。
当时，平西正荣问他：“你推荐那个年轻人当情报处处长，是不是因为他把家里的码头以及船只包括船工都献了出来，显得他对我们的忠诚？”
小泉山夫知道，平西正荣说这样的话，是有原因的。
曹顺一到上海，当天夜里突然发起高烧来，直接送进了东亚医院，直到那时还没有康复，自然没办法去参加平西正荣组织的宴会及新闻发布会。
虽然医院的诊断结果显示，曹顺确实是因路上受寒，突发疾病。
但为这事，平西正荣心里一直怀有疑问。毕竟，因为这个富家少爷的缺席，使得他整个宣传“大东亚共荣模范”的计划，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在这之前，曹顺的故事，是平西正荣计划中的一个亮点。
“不是！”
面对平西正荣的问题，小泉山夫回答得十分干脆。
“说实话，最初曹顺同意和我们合作时，我就怀疑他是权宜之计。毕竟，一个视财物如粪土的人，往往是心机不可测之人。
我之所以选中他，主因是他自小跟随家里的船队出行，对江南水路几乎是无一不熟。再者，他具有医生的缜密思维，洞察事物的能力超出常人。
对于情报处处长这个职位来说，是相对适合的人选。
当然，最终决定选择他，倒是因为他在船上遇袭时吓出来的那泡尿，还有他隔天提出要带两个女人一起到上海的要求。”
“哦。”平西正荣让小泉山夫一说，也有了些兴趣，颇为期待的示意，“你从这判断出什么来了？”
小泉山夫十分自信的回答道：
“一个胆小且好色的人，哪怕他再聪明能干，也是属于好控制的类型。这种人，你只要不把他逼到绝境，他是不会拿命抗争的。
在船上时，他之所以敢冲出去阻止炸船行为，不是他勇敢，而是他怕死，为了保命不得冲出去。
同理，他捐家产，也许并不是因为他对我们忠诚，只是因为他全家都被我们的炸弹炸死了，他感到害怕了，怕我们也会杀了他，所以才舍财保命。
这倒说明他确实是个聪明人，这种人，为了活命，什么事情他都做得出来。所以，只要他的命在我手里，同时做好安抚工作，他必定会老实听话。”
“小泉家族的人，果然有见识。”听了小泉正夫的这番话，一向不轻易表扬部下的平西正荣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小泉君，那我就敢放权了。你的人，全部由你负责招募，以后我不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