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一段时间里，苏珞几乎一个月都见不到苏哲路的人影。楼阿姨替她准备好一切，吃完早饭后给她背上书包下楼，小杰已经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看见她遥遥地走出大门，小杰按下车窗，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着对她说：“嗨，早上好！”
“早上好！”苏珞拉开车门钻进去。
小杰是她见过最有干劲的司机，任劳任怨，他是公司雇佣的司机，苏哲路偶尔一次让他帮自己办跑腿办私事，他丝毫没有怨言，而且事后还对苏哲路说：“苏哥，以后有事就交代我，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反正我白天里没有事就是开车出去溜达，闲着也是闲着。”久而久之，小杰就成了苏哲路的专属司机，现在也负责接送苏珞的上下学。
小杰人很开朗，他今年才三十岁，因为没有本科学历，又想到大城市见见世面，现在的公司门槛高，所以机缘巧合来应聘司机。他还说，公司对他不错，苏哲路不仅提了他的薪酬，而且还教了他很多东西，他晚上下班也在自学，苏哲路说只要他过关就有进公司实习的机会。
从家到学校的路程只有十几分钟，而这一路上小杰也会时不时跟她聊些有的没的。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苏哲路了，这个月苏哲路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她又没有手机。小杰看着前方，偶尔一瞥后视镜对她说：“你爸爸最近很忙呢，他们要完成一个大的项目。”
苏珞身子前倾，手抓着驾驶座的后椅伸出头去，说：“什么时候才结束呀？”
小杰思考着说：“可能……年底吧。”
现在离年底还有两个多月呢。苏珞坐回去，她说：“周末我要去舞蹈室。”
小杰“噢”了一声，说明他知道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杰就负责起她的外出计划。
“小杰叔叔，楚嘉嘉的妈妈说，我周六可以住在她们家，你周末下午来接我吧。”
“是吗？这个要跟你爸爸说一下。”
“我爸爸认识她妈妈，不用跟他报备。”
小杰专心的在开车，右车灯闪烁，方向盘往右转，同时又“噢”了一声。
苏珞和楚嘉嘉成了好朋友之后，楚嘉嘉说，这是第一次有朋友来她的家玩。因为父母管得严，母亲又会严格筛选她交的朋友。久而久之，渐渐看出来胡靖雯是一个外柔内强的女人。楚嘉嘉只是偶尔在说话的时候吐露出一些，敏感的苏珞也感受到她心里极其的排斥。就像和楚嘉嘉一个小学，住在一栋楼的马忠斌。他们又是同年级，在同龄人之间是再高兴不过的了。可是胡靖雯和她说：“我听他们班主任说了，马忠斌这孩子，他学习成绩是中等水平，班上纪律也一般般，你还是不要和他多在一块玩，免得影响你的学习成绩，我将来是要送你出国留学的。”
楚嘉嘉对她说，胡靖雯还和马忠斌的妈妈聊过天。马仲斌的父亲是大学老师，妈妈在家全职照顾他。这本来还不会让胡靖雯对他们一家败坏好感，只是两个妈妈聊着聊着越来越热烈。后来谈起育儿心得和家庭琐事。
“我和他爸没有想过要培养儿子成才。只要他开心，在他这个年纪，他想干什么都可以。”
马忠斌的妈妈还说，只要有假期，他们一家人就会计划好去哪里旅游，为了让孩子多接触新鲜事物。他们暑假还出国去玩了一趟。胡靖雯一边听着，虽然面上还带着柔和的微笑，内心也许已经对他们一家的印象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如果我暑假能不学英语、补习功课、练钢琴，可以出去玩，我愿意练一天的芭蕾舞。”
胡靖雯的意思很明白了，楚嘉嘉也听了妈妈的话，怪怪的和这位朋友疏远了，只是偶尔在小区遇见才打招呼。
苏珞去了三次楚嘉嘉的家后，楚嘉嘉渐渐开始告诉她一些小秘密，也知道了楚嘉嘉一些“叛逆”的行为。可是这些“叛逆”在别人家可能是很平常的事，但在她家就是不合规矩的，最起码是胡靖雯不允许她做的。而且胡靖雯作为一家之主话语权都在她那里。
胡靖雯为了楚嘉嘉的学习，给她独立安排了一个小房间作书房。那里除了写字台还放着一架钢琴。周六的晚上，她们两个在书房写作业，胡靖雯进来提醒她练钢琴的时候到了。而这一天，楚嘉嘉从钢琴旁的一个小箱子里抱出来一只橘白色的小猫。浑身柔软的毛发像一团肉球，捧在手心的大小，楚嘉嘉说给它取名叫“毛球”。
苏珞虽然非常喜欢，但立刻问她：“你家不是不让养宠物吗？让你妈看见要怎么办？”
楚嘉嘉说：“可她这么小，我要是不捡回来它会冻死的。”
外面的门敲了一下，是胡靖雯督促她怎么还不练钢琴。两个人迅速的把毛球藏进去，楚嘉嘉坐到椅子上弹起钢琴。
每天晚上胡靖雯都会给楚嘉嘉准备夜宵。胡靖雯端进来两份点心，楚嘉嘉刚弹完钢琴站起来，箱子里的小猫出其不意的“喵”了一声。胡靖雯和苏珞都转脸看过去，苏珞是被小猫的叫声吓到了，心想这次楚嘉嘉要完了，猫要被发现了。可是楚嘉嘉比她想的机灵，她用左手弹了几个清妙的福音，胡靖雯没有发现什么，很快就走出去了。
这着实吓了她们一跳，苏珞不禁竖起一个大拇指赞许楚嘉嘉的反应机智。
一个周末的下午，苏哲路开着自己的车出现在舞蹈室的楼下。把车停进一个空车位走出来正要上去，他和胡靖雯就相遇了。不过胡靖雯在白色的宝马车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轻人，两个人正在说话。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白色的T恤外面一件黑色的夹克衫，单肩背着一个书包，身材弱不经风的样子，年纪看起来像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他们说完话，年轻人就转身离开，从苏哲路身边走过，不过这个人目光看着前方，走过他身边时一刻都没有回头朝他瞥。胡靖雯在后面走来，看见苏哲路就打招呼，说：“嗳，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的影子了，今天来接你女儿回家，你的工作忙完了？”
苏哲路说：“对啊。”随口问：“刚才和你说话的是谁？”
他们边说边走上楼，胡靖雯在电梯里跟他说：“那个是我表侄。”然后叹着气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气死人了，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考上了一本大学拿到出国读研的Offer，突然就想换专业。我那个表哥拼命供他上了大学，这下子想重新来过，这小子真是要把家里人气死！”
苏哲路见胡靖雯十分恼怒，于是关心的了解情况，说：“那他为什么想换专业？他是学什么专业的？”
胡靖雯叹口气说：“金融专业。我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想换专业，明明有很好的前途，现在去国外镀金回来，以他的专业去哪家外企工作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只是告诉我想换个有兴趣的专业，他不想让父母知道，于是找我这个姑妈借点钱……老苏啊，我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苏哲路听着，也觉得这件事有些不能理解，临近毕业的高材生放弃前途光明的进学机会，再度和那些大学新生一样学习，真是不可思议。回忆起刚才那个年轻人的样子，问：“那你没答应他？”
胡靖雯无奈的说：“我好歹也是他姑妈，这个臭小子从小到大各方面都不错，成绩优秀又孝顺，也没让身边的人操心过。况且我表哥身体不好，还叫我一声姑妈的份上，我就答应借给他了。”胡靖雯还在为她表侄可惜，电梯门就开了。
苏哲路脑中想起胡靖雯的侄子从自己面前走过，他当时看见那个人的侧脸，微凹陷的脸颊，那副眼镜框中下垂似乎无神的眼睛，还有单薄的身影，从外表看是一个缺乏营养和运动的年轻人，但是在那一瞬间，身上散发出的几缕落寞，他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眼底好像藏着不愿与人诉说的心事。
胡靖雯和苏哲路在舞蹈室外坐了一会儿，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天，里面就下课了。苏珞和楚嘉嘉收拾好东西走出门，苏珞看见很久没见的苏哲路非常激动。四个人一同下楼，楚嘉嘉和苏珞挥手道别，上了各家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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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小学高年级的苏珞不仅学习课程紧张，而且她们这个年龄的女生正处于发育阶段，身体上明显的变化原是很正常的，可是这些竟让她有些郁闷，甚至在学校不敢去人多的地方。起因是班里的一位同学，那个男生叫任正杰，虽然和班里的其他男生没有任何区别，不过他是班里有点闹腾的，时常带着几个好朋友在年级走廊上跑来跑去，捉弄女同学等。老师偶尔也会管他，因为这小子学习成绩优异，也是班里的课代表，老师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算得上巧合的是任正杰是苏珞从一年级开始，往后分班她都非常巧合的和任正杰在一个班。上了高年级后，算起来他们已经在一个班里待了五年了，再不怎么说话的两个人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任正杰爱说话，而且还有多动症，有时老师就是受不了他上课的时候把手放到桌底下，不时还抖腿，忍不住讲到一半的课停下当着同学们的面批评他。也许他体能成绩不错也有这一半的原因。
苏珞和任正杰没有主动说过话，首先的原因是他们的座位隔了银河那么远。任正杰人缘不错，下课后身边总是跟着那么几个“小弟”，可是他有一个缺点，是他身材不高，班级里分座位不是看成绩的好坏，而是学生的身高。考虑到个子矮的人有时会被前面的人挡住看不到黑板，所以个子高的都坐在最后。任正杰坐在第一排，苏珞则是在最后第三排。这个位置五年来都没有变过。
苏珞讨厌任正杰的原因，是他时常会捉弄班里的女生，这个“女生”中她也名列其中，而且当属前茅。低年级时他还只会做一些十分幼稚的事情，比如说抓一条毛毛虫放到她的桌上，她最怕这种软绵绵会蠕动的虫子，吓得她尖叫一声跑到教室外面。他会趁你不注意在你后面扯掉你头发上的皮绳，等一系列幼稚的举动。幸而到了高年级后任正杰就不做这些事情了。
不过换成了更加让她难以忍受的事。羞辱这一词而言，莫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人往事的揭露和嘲讽或诽谤。这个年纪的任正杰只是爱捉弄人取乐，没有一点坏心眼是肯定的。
苏珞爱吃楼阿姨煮的咖喱饭，有一段时间经常带着便当拿到学校里当作午餐。中午学生吃饭的时候，任正杰迎面走来，看了她的咖喱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地说：“哎呀，苏珞，你吃的是什么呀，怎么看起来像粑粑？”这时周围的同学都会不由自主一齐朝她这里看过来，看到她的午饭确实长得有点像，就都笑了。任正杰的目的达到了，自此以后苏珞都不敢在公共场合吃咖喱了。
午休时间，在同学们的强烈要求下，班主任给大家放了一部电影，大屏幕映在投影布上。而放的影片好巧不巧，是周雅珊主演的电影，苏珞已经去电影院看了三遍，画面一开始她就发现了，她心里还有些自豪。任正杰的记性非常好，他们从一年级开始就是同班，让她完全出乎意料的是，在看电影的时候，任正杰突然说：“苏珞，你看，这是你妈妈。”
苏珞心底一愣。然而引来全班同学的回头瞩目，有人说：“怎么可能，周雅珊没有结过婚的啊？”
任正杰笑嘻嘻地说：“是苏珞自己说过的哦。苏珞，你自己说过的话不会忘了吧？”
前排的同学竟然真的回头问她：“真的吗？”
任正杰说：“听她吹牛，做梦吧！上次开家长会苏珞的妈妈除了头发跟周雅珊一模一样，别的真是天差地别。”
这时班主任斥责他说：“任正杰，够了！不想看就到走廊上罚站去！”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殊不知苏珞的脸都涨红了，因为她听到周围同学的窃笑，忍到下课才离开教室躲到厕所里。
随着身体的发育，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里面都穿起了背心。那时周雅珊无暇顾她，纵然没有注意苏珞胸部的变化，苏哲路又是当爸爸的，没有想过给女儿普及这方面的知识。这个时期的苏珞总是懵懵懂懂的，唯有的是当保姆的楼阿姨会提醒她，不要忘了穿小背心。苏珞也感觉到自己的胸部发生了变化，不过因为没有人给她说这方面的事，她也不太在意这种事。有时也会忘了楼阿姨说的话，会习惯性的抓起一件T恤就出门。
可是这个时期的男生正是对女生T恤里面穿的吊带有着强烈兴趣。体育课上，做体操的时候任正杰就不时拿眼睛朝自己身上看，透过T恤隐约看见里面的背心形状，苏珞一开始并不理会，只是久而久之，任正杰有时会悄无声音的出现在她身后，拉扯她的衣服。这个行为使她怒不可遏，最后在同学眼里一向沉默寡言的她发了脾气，很生气地说：“任正杰，你再这样我就告诉老师！”任正杰这才收敛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拿同样的方式对待过别的女同学。
苏珞嘴上这么说，但只是想慑住他，如果真的要闹到老师那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放学后的她也不对楼阿姨说起这些事，只是闷闷的回到房里，自己一个人过滤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