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中午食堂开饭。她和宁夏结伴打饭。在食堂里，午饭有菠菜炒豆腐、炒青菜、红烧肉、还有配套的紫菜汤一份。她们打好饭菜，一人拿了一份紫菜汤正准备去找位置坐下。苏珞拿起那碗汤，刚拿稳在手里，就被身后走过来的人侧身碰到了胳膊肘。好巧不巧，半碗汤洒在地上，还有半碗浸湿了她的衣角和袖管。

苏珞惊讶叫了一声，那些汤从她的手心滴下。这时旁边的教导主任也过来了，她没看见撞她的人是谁，只听旁边的宁夏说了一句：“邵媛，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邵媛说：“我们不是故意的。”

宁夏再也没说什么。这倒是引得旁边已经在吃饭的人纷纷侧目回头看热闹。教导主任也是，他说：“行了行了，一会儿把这里拖干净，现在都去吃饭吧。”

邵媛和她身边的女生委屈的轻声说了句：“是。”然后走掉了。

苏珞接过宁夏递过来的纸巾，然后自己来到自来水池边洗手。她用纸巾抹了两下衣服，楚嘉嘉一早看见她，开心的从旁边走过来，上来打招呼。她看见苏珞的衣服弄脏了，问了一句，苏珞低着头弄衣服，只是说：“没什么，刚才有人不小心从背后撞了我一下，我把汤打翻了。”

楚嘉嘉东张西望，偌大的食堂都是学生，她说：“谁啊？人在哪里？”

苏珞说：“好像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我也不怎么认识她。”

楚嘉嘉“噢”了一声。没过多久苏珞抬起头，看见楚嘉嘉两手空空，还有陆续进来的学生打饭，她说：“你们才下课啊？”

她们一边走着，楚嘉嘉额头上冒着汗，一脸嫌弃地说：“别提了，我们最后一节体育课。我们刚军训完，今天一下又让我们跑一千五百米。”她脸蛋红扑扑的，衣领周围被汗浸湿了，似乎余有气还在喘。

苏珞甚是同情，她们很快就分开了。

苏珞的学校是住宿制，而且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只要成绩优异，将来就可以直升高中。她们新一届的学生已经分配好了宿舍。晚上回到新宿舍，室友在铺床，擦桌子，面对已经不知道接纳多少学生的宿舍环境，苏珞第一次有了落差感，淡淡的失落感袭上心间。她深切感受到将在这里度过三年。

不过幸运的是，楚嘉嘉就住在她隔壁的那间寝室，同时，宁夏是她的室友。宁夏是个有婴儿肥的女生，乳白色的肌肤，带着圆框眼镜，透过镜片看，她的眼睫毛又长又浓密，十分好看。宁夏住在她下铺，她正在整理行李箱，趁苏珞收拾桌子的时候，宁夏把几包零食塞进她怀里。彼此没有说话，一个眼神就会了意。晚上就寝时间爬上床铺，熄灯后，银色的月光穿过布窗帘，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照进来。她的床位靠近门，月光呈现三角形映在她头上的天花板。

学校的日子稀松平常。苏珞在班里和宁夏的关系很好，同时，她和楚嘉嘉有时会在走廊上碰见，会停下说话。寒假的日子接近了，她们终于可以解脱，像飞出鸟笼的小鸟，走出学校这个牢笼。

住校三个多月，苏哲路也时常会打电话，问她学校的日子过得如何？吃住习不习惯？和同学相处的好不好？苏珞从开始的详细回答，最后变成简单的敷衍两句，不耐烦地想要挂电话。而苏哲路似乎也发现了女儿不太喜欢和自己说话，慢慢的电话也少了。

苏珞不知道这是不是别人所说的青春期，不过她已经不想听苏哲路啰嗦的话。而且，最近她的周围迷漫着一股不平常的气氛。

有一次，宁夏从后方拉住她的胳膊和她并排走，并且小声低语在她耳边说：“苏珞，你最近最好不要和何文栋说话了——”

苏珞用一双迷茫的眼神去看她，低首问她：“怎么了？”

宁夏又凑近她的耳边说：“你没有看出来吗？何文栋总是过来和你说话，邵媛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苏珞脑中轰隆一声，她像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们班的学生很分散，不过占比例最高的是市中的那一所私立小学。宁夏、何文栋还有那个叫邵媛的女生都是那所学校的。

邵媛自从在食堂无意撞到她之后，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视线里。邵媛喜欢何文栋这件事，她第一次知道。宁夏好像很清楚，善意过来提醒她。不过苏珞好像并没发觉，正在青春期发育成长中的同龄人敌意有多大。

何文栋在她印象中是一个看起来健康，阳光，又很善良的男生。他成绩优异，又是班主任亲点的课代表，他的外语最好，班里的同学也经常去他座位上请教问题。他那一口流利的英式发音，她真想带楚嘉嘉过来跟他比比。

她没有跟邵媛说过话。邵媛坐在隔了三排座位，靠窗位置的地方。她是瓜子脸，头发很长，梳着马尾，发尾有一点棕黄。身材苗条，喜欢穿开襟毛衣。苏珞对她的印象到此为止。

程仪是邵媛的朋友，她们总是形影不离。程仪还是卫生小组长，好几次，苏珞正在和数学题积极奋斗，等着交上去。在这种关键时刻，程仪有时会在后面叫她一声，然后让她去倒垃圾。每个班级有两只垃圾桶，程仪站在那里，苏珞拎起那两只装满垃圾的桶走出班级，有的时候何文栋就会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一伸长手，踱着那两条长腿，走过去拎起她手里的两只垃圾桶帮她去倒。

这一天，午饭过后，程仪还是在后面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让她去把蓝色的垃圾桶拿去楼下倒掉。有了宁夏的提醒，她这次倒是警觉了一下，不过何文栋这次没有出现。她倒完垃圾回来，坐上座位没一会儿，一个笔直的黑影映在她的课桌上。不用看就猜到这个人是谁，苏珞抬起头，何文栋刚打篮球回来，前额的斜刘海有些湿湿的，在他身边有一股热气。

何文栋开口说：“等一下英语课，你愿不愿做我的英语搭档？”

苏珞愣了愣，说：“可是我的英语不是很好，你找别人吧。”

在这个班级里，没有人的英语能和何文栋相提并论，这是经过英语老师的验证的。苏珞自知不如，可是何文栋却说：“没关系，我可以带你。英语嘛，要多开口说才会变好。”苏珞还犹豫，何文栋便果断说：“那就这么定了。”何文栋转身去回自己的座位上。

苏珞转头朝右方瞥了一眼，她觉得有一双目光在盯着她看，把刚才她和何文栋说话的场景都看进去了。果然，她回头的时候，邵媛和她一秒的对视，立刻收回目光，低头从抽屉里拿出课本翻了一页。

-

楚嘉嘉第一次见到何文栋，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天。苏珞和何文栋一起走出校门，他们在讨论寒假期间英语老师布置给每个小组的英文黑板报。

楚嘉嘉和何文栋两个人一见面，楚嘉嘉就用英语和他交流，何文栋熟练的对答和好听的发音，让两个人一拍而就，立刻成了朋友。

苏珞和何文栋本来打算去学校旁边的奶茶店讨论两个人的黑板报的分工，因为寒假的时候他们都见不了面，作业下个学期开学就要交了。

苏珞英语不是很好，而她和何文栋是一个小组，老师又让何文栋负责黑板报，这明显是拖累了他。于是，经过商讨后，何文栋负责文字那一块，苏珞就负责美术那一方面。这个相互合作堪称完美。他们两个人敲定后，桌上的两杯奶茶一口都未喝，倒是在两个人中间的楚嘉嘉把自己的那杯奶茶喝光了。

她看了看手表，见他们停止讨论，于是向校门口的马路上望了望，说：“我妈妈下班快到时间来接我了。苏珞，你爸爸什么时候来接你？”

苏珞差点忘了，她一思索，像是被什么惊到似的，拍了拍额头说：“啊，我忘了给我爸打电话了——”

楚嘉嘉翻了个白眼，对她无话可说。看到苏珞在身上疯狂找手机，制止她说：“算了算了，反正一个小区，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了。”

苏珞拍了拍胸脯，说：“那太好了。”

楚嘉嘉凑近一点说：“毛球在你家吧？”

她的声音有点轻，苏珞摇头说：“没有，他在小杰那里。你如果想见它，过两天我让他把毛球送到我家。”

楚嘉嘉沉默，后看着她说：“实际上……”

这时苏珞注意到坐在她们另一边的何文栋，他像是不存在似的听着她们两个女生说话。楚嘉嘉同时也把目光朝他看去，何文栋笑着说：“原来你们住一个小区啊？”

苏珞说：“是啊，我们的爸妈都是好朋友。”

何文栋明白了，然后用羡慕的口吻说：“真是羡慕你们——对了，苏珞，能留个你的电话给我吗？英文黑板报的主题还没有定，等我决定了，我打个电话给你。”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苏珞拿出书包里的一本笔记本撕下一页，用圆珠笔写了自己的手机号递给他。拿到手中的何文栋看也没看就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背上书包对她们说：“我先走一步，再见。”

何文栋走了不久，胡靖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已经开车到了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