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旧病复发

宽婶慌忙拨打了120，艾弘文焦急的涨红了脸，一遍一遍喊着“卷毛”，秦卿卿依旧无法醒来。因为搞不清楚确切的情况，不知道是先天心脏的问题还是单纯的过度劳累，亦或是其他的什么突发状况，不敢擅自挪动她，看着躺在那里面色苍白的秦卿卿，艾弘文已经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双手颤抖。

十分钟左右，120车子来到门口，秦卿卿被抬到了车上，随车医生开始做基本诊疗处理，坐在一旁的艾弘文看着那些氧气面罩，听诊器，针管，吊瓶，仿佛跌入冰窖一般手足无措。短短的路程仿佛无穷无尽到不了头，艾弘文看不清车子外面的情况，只觉得太阳依旧毒辣，但是现在的他浑身冰冷。

车子到达医院，秦卿卿被推进了抢救室。艾弘文坐在抢救室门口的走廊上，这里人不多，只有医生护士匆忙的来来回回。这种等待的滋味比地狱还让人痛苦。里面的人不知情况如何，是生是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艾弘文不敢去想。

今天的这一幕让艾弘文不由得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天。也是一个夏天的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美好的生活，那天他看到120的车子来到家门口，妈妈和才一个月大的妹妹被抬上车子，一样的面罩，吊针，听诊器，她们也是这样躺在抢救室里，爸爸出差在外还没有回来，也是只有他在走廊外面等，年仅十二岁，他浑身颤抖，面色苍白。

那是艾弘文此生难忘的场景，走廊仿佛特别特别长，夏天仿佛特别特别冷，死一般的寂静，他一个人，甚至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孤独，无助，害怕，那是他人生第一次面对死亡，让他尝到了面对未知空洞的恐惧。他不停的流泪，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流泪，孤独，无助。

一样的场景，再一次，又是只有他一个人，从焦灼的等待，到绝望的流泪，再到眼泪流干，嘴上起了一层干皮，面如土色，身上的衣服早就汗湿了一次又一次，这时候贴在身上。

一个下午，从太阳肆无忌惮的照射着大地，渐渐的，日落西山，直到天黑，走廊上亮起了灯，依旧冰冷，依旧安静的可怕。

艾弘文蹲坐在地上，看着抢救室里一直亮着的那盏红灯，很久了，这会自己也逐渐冷静下来。万一，万一秦卿卿有个三长两短，这是他几个小时内挥之不去却又不敢也不愿触及的想法，但是，必须控制自己，要给她的爸爸妈妈打个电话，也许他们还在睡梦中，如果他们得知这个消息，他们会怎样，可是，如果不告诉他们，万一有个闪失，天人永隔......他不敢想下去，这时候，他宁愿躺在里面的人是他自己。

艾弘文手里拿着那颗印章，秦卿卿送给她的礼物。脑海中还是她甜甜的笑脸，有些得意，有些羞涩，又有些激动，“送给你的礼物。”一个小小的精致的印章，是她忙活了好久专门为他做的。

他想起了这一年多和她的相处。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乖巧伶俐，有思想有抱负，她是那么的安静和善解人意，陪伴着自己的痛苦和孤独，曾经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历历在目。她那么年轻，她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她对人生充满了希望，她那么的有天赋，仿佛一颗冉冉上升的星星，转眼这颗星星在急速下落，他想要去接住他，可是，他追不上，只能无助的等待，等待命运的安排。

这一年，是秦卿卿改变了自己。让他看到了压力背后的无穷的动力，看到了灿烂，看到了爱，让他的人生不再只是责任和义务，他还有未来和属于自己的美好，这是以前不曾有人带给他的，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痛苦，如同海浪一般，一次次吞噬他的每一个细胞，让他刻骨铭心。电话拿在手里，艾弘文颤抖的双手拨下那个号码......

也许是他的声音和情绪太过无法掩藏，虽然他已经极力的在控制自己，仍旧让电话那端听出了异样。出乎他的所料，那边秦卿卿的爸爸妈妈情绪倒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有嘤嘤的哭泣的声音，但是他们却在不住安慰自己。

“弘文，我们也很难过，他妈妈已经哭的不行了。”秦卿卿的爸爸慢慢的说道，“但是，弘文，我们相信有你在，一定能把卿卿照顾的比我们还要好。这一年，孩子的成长和变化，我们也看到了，我们对你是十二分的放心的。也请你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和心理包袱，这孩子是天生的毛病，那时候换心脏医生就说过，可能会复发，要看时间，年龄越大存活的希望越大。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她现在身体素质这么好，而且也为她找到了最好的专家，所以，我们一起耐心等待吧。弘文，振作起来。”

“叔叔，谢谢您。”艾弘文此时就是那个面对长辈的孩子，仿佛闯下了天大的祸事手足无措等待着被审判。

“弘文啊，我们相信你。”秦卿卿的妈妈接过电话，这时候声音听起来好了许多，略微有些鼻音还在，“弘文，卿卿是我女儿，这孩子我们最了解，从小就乖巧懂事，有一次我和她爸爸出差几天，晚上很晚才能到家。她听说我们坐了一整天的飞机，担心我们吃不好饭，小小年纪，自己给我们做饭，煮了面条，炒了西红柿炒鸡蛋，还有她爸爱吃的凉拌黄瓜，说是让她爸喝点酒解解乏。这孩子，那时候才七岁多，我们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炒菜做饭的。”

秦卿卿的妈妈慢条斯理的说着，电话中声音那么温柔平静，艾弘文静静的听着。

“还有一次啊，这家伙放暑假，我让她帮我揪白头发。她在画画，起先不愿意，后来我说一根白头发换一个冰淇淋，结果她可起劲了，一小会给我揪出来三十多根白头发。”卿卿的妈妈温暖的笑着，“你猜怎么着，我那时候才三十出头，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白头发呢？我就问她，结果她说，妈妈头发长，揪下来一根折成两段变成两根白头发，有的还折成三段。你说她，为了吃冰淇淋鬼机灵着呢。”

艾弘文想起了上次带秦卿卿吃冰淇淋的样子，小姑娘两眼放光，脑海中极具画面感，不由得跟着笑出了声，是啊，她就是个孩子，喜欢吃冰淇淋的孩子。

“还有啊，这孩子做事情特别的专注。有一次我跟她爸爸周末出差，那次时间短，就去北京，周六晚上走周日下午回来。那时候是卿卿画画最入迷的时候，我们临走的时候给她做好了饭菜，热一热就能吃，水果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临走的时候再三交代好好吃饭。”卿卿妈妈继续说道，“你猜怎么着。第二天下午我们回家，一进门把我俩吓死了。饭菜在桌子上没有动过，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什么样，我们当时以为孩子出事了，结果跑到她房间一看，人家在画画，画了一天一夜没吃饭没睡觉，画的画摆的满床满地都是。当时我们俩又心疼又生气，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李老曾说过卿卿画画天赋极高，是个画痴。看来，从小就这样。”艾弘文不禁想到了这次出事的原因，秦卿卿把自己关在画室好几天了，偶尔出来吃饭，困了就趴在房间里眯瞪一会，不由得心里一紧，怪自己太过疏忽她，没有照顾好她。

“这孩子从小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她自己很小心，怕我们担心很少调皮捣蛋，也养成了安静的性子，喜欢一个人画画看书，鼓捣点自己的小爱好，很贴心。我跟他爸有什么烦恼在家里都会讲给她听，虽然有些事情她还不能明白，但是，每次她都会趴在你身边，怀里抱着那个陪着她睡觉的‘灰灰’，就那样看着你，安静的听着。如果我哭了，她会帮我擦眼泪，抱抱我，还会拉着她爸爸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或者拍拍你的肩膀靠过来。真的，这孩子太温柔太体贴了，让人心里很安慰。”

艾弘文心里一惊，他想到了那天半夜，秦卿卿就是这样，坐在对面静静的听着他讲述，看着他，安慰他，鼓励他，那样沉静，那样让人心安。

“弘文啊，我们都要相信卿卿，她自己心里有数，一定会挺过来的。她舍不得我们，也舍不得你。”卿卿妈妈安慰道，“我们这边的事情，不要告诉她，一切都在积极推进，你也别太着急，目前来看还算顺利，放心吧。还有你的母亲，最近身体越来越好，让你放心，我们一起努力，都会好起来的。”

......

电话打了一个小时，卿卿的爸爸妈妈给艾弘文讲了好多秦卿卿小时候的事情，从出糗淘气到善解人意，从兴趣爱好到闯祸顽皮，还有她的身体和先天的心脏病，无法预知，仿佛注定，也让他心里安慰些。真是从小到大的聪明乖巧命运多舛，艾弘文再一次泣不成声，可这次却有了跟多的温暖和慰藉。

一个善良的家庭，一对善良的夫妇养育了一个善良女儿。秦卿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但是他们知道艾弘文的痛苦一点都不比他们少。不管结果如何，他们想让他了解更多的秦卿卿，算是给予他的鼓励，这是姑娘天生的命数，彼此鼓励着，互相安慰着，祈祷着否极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挂了电话已经晚上八点多，窗外看出去，树梢随着夏天的风，轻轻的摆动着，幅度很小，似乎无法察觉，外面依旧暑热难耐，这个时候进进出出的病人和家属还挺多，院子里有几个病人被搀扶着散步。这里是医院，所有房间灯都亮着，医生护士们忙碌的丝毫不减，不知道这样的夜晚有多少人在欢笑，又有多少人在流泪。

正想着，抢救室的灯灭了。那一瞬间，艾弘文似乎从地上弹跳起来，医生走出来，很疲惫的样子，但是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艾总，放心吧，手术很顺利。秦小姐是先天性心脏病，随时会复发，但是因为照料的一直很好，营养足够，所以体制还算不错，这次以后如果不出意外，不受到太大的刺激，应该不会再复发了。但是，还是要多多注意，饮食，环境，千万不能让她着急和焦虑，保持心情舒畅，应该就无大碍了。”

艾弘文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瞬间觉得头顶的天都变亮了。又跟医生专家聊了一会，秦卿卿被推进病房，人还没有苏醒，还要观察和细心照料。但是，这一切对于艾弘文来说仿佛天赐，他终于放心了。

这一晚，病房中，秦卿卿静静的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干裂的嘴唇，双手冰冷柔弱无骨，艾弘文坐在病床旁边，看着虚弱的她，拉着她的右手，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手掌温度想要给她暖热。秦卿卿的左手打着点滴，似乎要打一夜，实在太辛苦，她曾经说过，右手是用来画画的，不能受伤，所以，其他的事情她尽量都是用左手完成，家务劳动，吃饭，打扫。

窗外的月亮照射进来，今天的月亮很大很圆，把房间照的清楚，房间里开了一盏莹莹的小地灯，静默无声。过了今晚，她就过了危险期了，他必须陪伴着她，给她加油，给她力量。

“卷毛，”艾弘文慢慢的对秦卿卿说话，“你能听到我声音么？能听见我叫你么？你可把我吓死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医生说，过了这次你就不会复发了，你就好了。卷毛，你一定要好起来啊，我们还要再去吃好多好多冰淇淋呢，你还要画画呢，还要参加比赛拿奖呢，你可是未来的大艺术家啊。卷毛，快快好起来，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辈子。”

......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但是这样的陪伴，他愿意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