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怂被“儿”骑
林奶奶终于回来了，一个人住在那两间房子里。因为征地，村子里给入了保险，林妈妈做主让林奶奶交了一千块，她从现在起每月能领到个两三百，再加上几个孩子的孝敬，各家再时不时给送点东西，她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说到这一千块，林妈妈手头上是没有的。她给拿了七百块，林奶奶自己又添上三百块才交齐了。当月，林奶奶领到钱才宽了心，她总觉着这事忒好了，不踏实。
林方和林立今天在林奶奶家吃的韭菜馅饼，刚放下筷子，就听到隔壁林小叔又骂上了，“个偏心的老东西，你那大儿媳妇是出去卖了，用你个老东西总把那两玩意叫到家里来吃？”
当时，林方的火就上来了，怎么能这么说她妈呢！“谁家的在外面不干好营生勾搭人谁自己清楚，你就是个花女人钱的！”
林立拿起林奶奶家的铁锨就要冲出去，“我去搞死他！”被林奶奶一把夺下了。“你俩赶紧走，别跟他嚷嚷！”
林小叔这时已经来到了街上，“好你个林方，你忘了你小时候我怎么疼你的，敢骂你小叔？”
“骂的就是你个狗玩意！”林方就跟他顶着来。
每次林方他们来了，林奶奶都是从里面拴上的，就是怕老儿子耍酒疯来闹。外面，林小叔把铁环拍得“咣咣”响，“妈个巴子的，两个小瘪三赶紧滚出来，没大没小的东西！”
林立突然过去拉开门栓，一把拉开了两扇门，林小叔被震的往后，仰面跌倒了。“姐，我们走，看他这个熊样！”
林方和林立回到了家里。“林立，这事别跟妈说。”
“我知道，姐。他那种人心脏就嘴也是脏的。他要是敢来，我才不怕他！”十七岁的林立快一米八，还是敦实，都有林方两个重了，也是不怕逞凶的。
下午，林妈妈刚到家，小婶婶就跟着到了。“嫂子，听说下午林方林立和他小叔吵吵起来了，我们家那个在家躺着呢。可我家那个再不是玩意儿也是个长辈吧，被侄子侄女骂，让他的脸往哪搁？”这林方林立倒是守住口了，没说漏，但架不住别人来给撕开了口子，都白搭了。
“怎么回事，林方？”林妈妈硬邦邦地问林方。
“妈，这事不怪我姐，是那个玩意儿嘴太臭了！”林立先站了出来。
“林立，你怎么说话的，还那个玩意儿，那是谁？”林妈妈觉得林立真是彪（傻），你这时候玩意儿来玩意儿去的不是让人抓话柄吗，有些话只能私下说的。
林方赶紧把林立拽到另一间屋去了，然后返回来，对着小婶婶说，“你这意思是他骂我妈我们就只能听着，受着，那我们还算是儿女吗！我妈还是他嫂子呢，招他惹他了？他是喝人肚子里还是驴肚子里了！他要能给我妈赔不是，承认自己都是胡咧咧，把那些话安到该安的人身上，我和林立二话不说就给他赔不是！”
“算了，算了，只当没有这回事儿。他喝了酒是六亲不认的，有时候酒醒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小婶婶突然气势就弱下去了。
小婶婶走了后，林妈妈叫出来林立，看着姐弟俩说，“人和畜牲是不同的，你俩为此生气就是彪，记住了！原因你们不想说我也不想知道。”林方自此知道了一个理，有些话你不爱听可以去掰扯，有些话你去掰扯就是污了自己，因为你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了。
没有了林爷爷，林小叔骂起来更是肆无忌惮，林奶奶就差住在街上了，她不敢回家，一个人的时候就心慌。
“妈，你这是怎么了？”林妈妈叫林奶奶来吃饺子，可看着林奶奶精神不济。
“林方妈，我晚上总心慌，怕他闹腾。你不知道，他有时砸的墙咣咣的，怪吓人。”林奶奶和林小叔家是六间屋隔出的两家，中间的墙壁只是薄薄的一层，根本不隔音。
“那让林方晚上去陪着你？”林妈妈是有一个主意，但现在说还不是时候。
林方现在天将黑就去林奶奶家，林奶奶有时还会给她留点饭，然后会给林方从外面锁上木门，她出去和几个老街坊闲扯一会儿，东家长西家短的过过嘴瘾。林妈妈就说林奶奶的嘴皮子薄，就是爱说闲话说的，也许是打娘胎带出来的。
林奶奶家有一台二手的彩色电视，是林大姑家淘汰下来的。现在不让安装大锅盖了，要交有线电视费才能有台，一年是一百多，有两个接头，可以接两部电视。以前，林奶奶家是有信号的，自从林方来了第三天，人家到了晚上七点就把林奶奶的插头拔了。林奶奶这还不是用他家的电呢！
林方直接就把他家那端的线从墙洞里拽了过来，又把林奶奶家的也拔了，装什么孝顺呢？拉着线当摆设，让人以为他还给林奶奶接了有线电视？这下看你再怎么装！其实林奶奶根本就不看电视，只有林方来才打开，所以他这就是想撵林方走。林方就不让他顺意，下载了一些电子书用于在林奶奶家打发时光。
几天后，林方来林奶奶家的时候发现线又拉上了，“奶，这是怎么回事？”
“你小婶说他们家不知道掉线了，这发现又给接上了。”林奶奶说。是又接上了，但到了晚上八点就给拔下来。也是上了心做这点表面工夫的，也不知道挤兑谁。林方？林方只想睡个囫囵觉，林奶奶打呼噜，她想睡又睡不着，熬的眼睛都要蓝了。
这不是林小叔家第一次搞这种事情了。林爷爷在的时候，老两口就有个做饭的小的鼓风机和两个钨丝的电灯泡，就这样，还三天两头被小婶婶掐电。“妈，我实在是负担不起。你也知道你那儿子啥正经事不干，家里家外都靠着我一个女人忙活。总不能让我一人养你们全家吧，再说我还要供林然呢？”一大家子？说的真够大的。
林奶奶没搭腔，过后找了村里的电工给安了个独立的电表。第一回收电费的时候，电工看着林奶奶电表跑的数字犯了难。“林大娘，你家还是半年查一次表，交一次吧。你这一月下来连一块都不到，没法收。”
“行，你说咋办就咋办。”林奶奶爽快地说。
有人就问林奶奶，“你家咋还安个电表，费这事干吗！让林祥家一起交就行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人家嫌我们老两口费电。”林奶奶照实了说的。有那好事的，把这话传到了林小叔耳朵里，这可捅了马蜂窝。
“个老死婆子，谁说不给你交电费了？你那嘴就是长来败坏你儿子的？”林小叔浑身酒气。
“问你那好老婆去。”林奶奶虽然吓得哆嗦，可林爷爷在屋里躺着，她还有点底气，所以把话说出了口。
不一会，小婶婶就耷拉着头跟在林小叔后面过来了，“妈，我没说那话，我没有。”小婶婶泫然欲泣。从某些方面说，小婶婶和林奶奶是有“共性”的，事情找到头上，两人都是一个没有，两个不是我的。
林奶奶还能说什么，“是妈的不是，妈错了。”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以后人家再问你，你就说是你自己拿乔，不愿意跟我家合用一个电表的。连个话都不会说！你再这样你那胳膊好了我也能再给你打断，记住了！”林小叔说完就走了，而小婶婶早就悄摸摸跑了。她看林小叔又喝的不少，害怕和他回去遭殃。“又跑哪去了，个小娘们。”
林奶奶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每天过得战战兢兢。林小姑和林大姑平时来看林奶奶的时候，做好了饭都要拨出一份给隔壁送去。林方已经不来吃了，看着她们这低微样，她眼睛疼。你自己都上赶着，就别怨别人逮着你作，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林大姑挺敢干的，租了十几亩的地，盖起了鸡舍，还罩了大棚用来种菜。就是地方挺荒凉，虽然买了两只大狗用来看家护院，但她还是觉得不保险，就把林奶奶接去看门。那在大棚里或鸡舍里忙的时候，外面的动静根本听不到，狗叫也白搭。这狗就能唬人。
事情都是大姑父规划起来的，但到了干的时候，就指着大姑了。林奶奶看着大闺女忙一上午还要回来现做饭，她心疼，就看着点差不多的时候她给熥饭（热饭），菜她是不给炒的。做得不合适了，容易挨闺女一通噘（骂）。大姑父干活，就是架势摆的足。但是不下力气。
“你大姑父啊，这也就是娶了你大姑，不然等着喝西北风吧。”林奶奶回来对林方说。她这是刚到家，正想烧点火，家里这么久不住人，潮气重的没法住。一点着火，放上树皮，烟熏火燎的，林方眼泪都被熏出来了。林奶奶以为是久不开火，柴火和灶口都潮，就打开了鼓风机。
“咳咳咳”林奶奶和林方都跑了出来，浓重的黑烟从门里窗户往外窜。“这火怎么不往里爬，总往外跑？”
旁边一个奶奶来到林奶奶家悄悄对她说，“林祥她妈，你还是让你大儿子找人来给你看看吧。”边说着，边往隔壁指了指。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爸爸虽然总说林奶奶没个当妈样，怕林小叔怕的跟耗子似的，但当即就给林奶奶找了人。那个人先爬到林奶奶的屋顶上给她往下捅了捅，又给她掀开炕板石清理，“林大娘，你这怎么堵成这样才找人？可也蹊跷，你这里面灰积的不算厚，怎么都是砖块，破布条子。”
“可能是这个炕年岁久，塌了掉下去的。”林奶奶随口搪塞过去。弄好了，林爸爸就叫那人去家里吃饭，林奶奶就开始烧火。“个死老婆子，就非占着这个地方不挪窝。就是贱骨头！”隔壁的骂骂咧咧又开始了。
林奶奶就生活在这骂声中。到年根的时候，林奶奶来找林妈妈，“林方妈，我今年就在你家过年了。”林奶奶很少这么着通知林妈妈一件事。
“妈，今年是轮到那家的，你要是直接来，她又要到处嚷嚷我家抢你了。”那家年年都要三姑婆二婶子家说一通的，好像林奶奶是个香饽饽，总没有她家的份。听得多了，大家只是嗯嗯啊啊啊的应付，也没有人附和了。
“今年她再说，你就说是我求着要上你家的，让她直接找我！我真是受够老小的骂娘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是没几年活头了。”林奶奶觉着自己这活的什么劲呀？老儿子成天巴不得她赶紧死，给他倒地方。
“妈，我给你出条道，听不听的你说了算。咱村不是办了个养老院吗，你这岁数也是够的，去了一分钱不用花，那养老钱你就用来买好吃的，其实挺好。不光咱村的，外村的也有不少花钱来住的呢。想回来了，你就回来住几天，我们也可以去看你，什么都不耽误。再说，你这腿越来越不吃力了。”林妈妈觉着这对林奶奶是最好的，反正房产证还在林奶奶手里，房子过不了户，那家心里就有根刺。
“那如果老小把房子……”林奶奶是怕自己死的时候连个地方都没有，这里人都是讲究叶落归根的，这个根就是自己的房子。她经常是回家就发现东西被翻动过，那抽屉的锁头不知道被撬坏了几把，她也索性就不锁了，敞开着任他们翻。
“别担心，妈，那证上还是我爹的名字，他就是占了，房子也不是他的。你要是同意，等初二两个小姑子回门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商议商议。”林妈妈觉着还有的扯皮的。在大多数人的思想里，有儿有女的，你去住养老院，这就是埋汰子女都不孝，只怕有人又要急赤白脸了。
初二，两个姑姑又是先去给林小叔放下东西，又来了林方家。撤下席后，林妈妈就说出了林奶奶的打算，“妈想去住养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