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辞职前，跟领导最后一次谈心。
他只说了几句话，但是分量都很足。
第一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了就不能回来了，我不留你。
第二句是，如果你还上班，你不会再遇到我这么忍让你的上司了。
第三句是，如果你还做财务，同样的薪水，或者多一点点，要比在现在公司辛苦很多。
第四句是，你想转行，有没有想过能做什么，风险控制你算过吗？你本质上是个老实人。
第五，你有多少钱可以供你度过新工作的适应期。
第六，如果自由职业，要有毅力和自制力维持自己的三餐和睡眠，任何牺牲身体的行为都不可取。
第七，你的时间不多了，资质一般的人过了45岁就是下滑期，下坡路，你见过身边几个人过了45后还做了大事业？你的时间比我长，但是也就那么10多年，要谨记。
第八，不要删我的号码和微信，我猜测你以后有可能还是要做回财务的，自由写作没那么容易，到时候我可能还能给你推荐份工作，好歹在这行混了快二十年了。
第九，反正根据我的人生经验来说，我觉得吧，这世界上的人，除了自己，那是谁都靠不住的啊。你别看不起5000块工资，你不做的话，世上就没人给你这5000块。
有想流泪的感觉。
领导说的再实在不过了，谁也靠不住，除了自己。
我前任就是铁血一样的证明。
我是他的初恋。
内向腼腆的男生把我挂在他的脖子上，满屋子里晃荡，他说这样感觉很好。
有一天逼他说情话，他说不会说，我说非说不可，逼急了，他说出一句木木呆呆的话，他说，无论你以后跟谁在一起，跟我，或是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都会给你钱用。
我说，这是什么话？
他说，不知道。
我说，意思是你很喜欢我？
他用力点点头，说，嗯。
读大学第一次遇见前任，他是我好朋友的同班同学。
我，好友，和他一起吃饭，我用一顿饭的时间就迅速判断出这个男孩喜欢我，听我说话的时候，聚精会神，眼睛里有星星。
我顿时恃宠生娇，那是一种天然的奇怪的恃宠生娇，饭后点了一个很贵的冰激凌，他默默的就买单了。
第二次见面，我请他吃早餐，笑着说，回报他冰激凌之恩。
吃完早餐，他抢着买单，经过一个水果摊，他说，你要吃猕猴桃吗？
我说，不要。
他说，可是猕猴桃毛茸茸的很可爱不是吗？
我说，哇，你好像黎耀辉啊。
他说，什么？
我说，你像电影《春光乍泄》里梁朝伟演的黎耀辉！我最喜欢黎耀辉了。
他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
后来他就真的做了我的“黎耀辉”。
每一次跟他吃饭，他先把所有我爱吃的夹出来给我，自己吃剩下的。
听演唱会，钱不够，就是我进去听，他在外面等。
...
在我们的爱情里，我像任性的明星，他是默默跟在后面安顿的经纪人。
电影里，何宝荣一次次的先跑掉，黎耀辉最终失望了，才离开阿根廷。
只可惜，我的这出爱情戏跟电影是相反的。
何宝荣没有跑掉，黎耀辉却会先走，他在他母亲与我的拉锯中，最后选了他妈妈。
黎耀辉都会先跑掉，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为什么，宠坏我，让我难习惯自己做大人？
但是，我总归是不能做财务了。
于是，我说，嗯，领导，想清楚了，我肯定是靠自己的。
他顿了下，说，那好吧。
很舍不得领导。
到这家公司七八年来，财务一团糟的我一直受着他的庇护，才有一份这样相对稳定轻松的工作，在广州这个城市能活下来，才能有空读书码字。
是领导，亦是兄长，情意深深不能忘。
那天广州的天，白茫茫的，茫然的白。
下班部门同事都在传总公司的八卦，说两口子闹离婚，为了一个烧开水的壶归谁，吵打起来了。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烧开水的水壶，那不值几个钱。
吵打是因为憎恨，不甘心，感到挫败。
他们当日结婚的时候，肯定不是这样打算的。
比翼连枝当日愿。
茫茫然，回到出租的房子里，陈先生回来了，正沙发上在打游戏。
他不以为意的说，你辞职了？
我说，嗯。答应领导好好交接一个月，教会新人了，才走。
他说，噢。
然后继续低头玩他的游戏。
我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的侧脸，觉得很焦虑，很恐惧。
领导说的是对的。
我与他，今晚还在一张床上睡觉，明早一出门，也许就各分东西。
一个人，一条路，没有人能保护我。
陈先生一盘游戏打完，发现我还愣愣的坐着，说，何日君回来，你理想的新生活开始了，你不会再跟你讨厌的财务发生关系了！
我悻悻然说，这是什么鬼理想新生活？
他说，那你的理想新生活是什么嘛？
我敷衍他说，我的理想生活啊，背爱马仕包，带卡地亚手镯，劳力士手表，一袭性感露背红裙，开保时捷，在巴黎的咖啡厅里喝一杯咖啡，在巴塞罗那的游泳池边，遇到一个又帅又有风度又强壮的男人调情，大概就这种咯。
他乐了，蠢逼，你的理想生活是在007的片场吧。
我也笑了，说，好像也是喔。
我说，你的呢？
他说，我现在的生活就是我的理想生活啊。
我...
我说，你哪里理想了？每天混吃等死，打牌打游戏就是理想生活吗？
他说，哪里不理想了？我又不是不上班，我也上班的，虽然钱不多，职位低，但我就是喜欢打牌打游戏啊，我有家人，有个女朋友，怎么就不理想了？
我悻悻然说，依我看，除了你的家人不错，你的工作爱好女朋友都很糟糕。
他说，骂我的工作爱好就算了，连自己也骂..可是，我很喜欢你的呀，你很有意思啊。
我自嘲说，破锅自有那破锅盖，破人自有那破人爱嘛。
他说，喂喂喂，你骂你自己就算了，我可不是破人，我觉得我跟尊龙吴彦祖长得也差不多，大家只是类型不同。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