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限时三天
没有人能体会宋晗此刻的心情。
他心里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自七岁以后,一直伴随着他成长。
每当他望向那座巍峨的皇宫,心里的苦涩便一点点泛起,拳头会不由自主地攥紧,喉咙会莫名哽咽。他只能强忍泪水,强迫自己不去思,不去想。
因为他知道,已经发生了,便无法改变。
人,永远不要为无法改变的事情而痛苦。毕竟人不应该活在过去的痛苦里,而是应该活在明天的希望中。
今天的皇城,格外压抑,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沉重。
宋晗走在路上,忽然有种心悸的感觉。虽然还未到案发现场,但阴冷寒风,似乎吹来了阵阵杀气!
不难想象,一个刚死了儿子的男人,会变得多么疯狂!
现场已经被破坏了,杂乱脚印几乎铺满了院落。四周围站满了人,但却没有发现尸体。
宋晗皱了皱眉,实在无法想象,人要无知到什么程度,才会破坏现场。
不过也可以理解,据说三皇子是全身一丝不挂的躺在雪地中,这有损皇家颜面,他们不可能让三皇子光着身子躺在雪中。
只是不知有多少线索,因此而消失了。
官家正值而立之年,额头宽广,脸颊清瘦,鹰眼直鼻,目光如钩。虽然身材瘦削,但一身贵气,威仪逼人。
纵使身披鹅黄色狐裘大氅,也掩盖不住滔天杀意。他面似寒冰,满眼都是怒火,立在雪中,宛如一把出鞘利刃。
院落西北侧,十几个宫女內侍趴在地上,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凄厉惨叫不绝于耳。
“打,给我打,狠狠的打!”一个管事先生尖着嗓音大叫。
此起彼伏的“噼啪”声中,哭泣求饶一片。
宋晗心有不忍,看向费士奇,发现费提点正在官家面前夸赞自己:“官家,这小子姓宋名晗,字见喜。年纪虽小,但破获案子无数,尤其善于着眼于细节处,事无巨细,皆看的通透明白,素有‘神眼’美誉。就连临安府李大人,都经常点名让他去帮忙。哦,对了,今儿早有个井尸奇案,就被他三五句话给破了,总共也才不到半盏茶时间。”
“哦?”官家抬眼看去。
宋晗紧走几步,行礼道:“小的宋晗,拜见官家。”
“听闻你三五句话便破了一桩奇案,是怎么做的啊?”
宋晗忙道:“费提点谬赞,小的那几分三脚猫的本事,都是跟费提点和苏提举学的。晨间那起案子,也是得费提点剖析,断的才有几分模样。”
“嗯,谦逊有礼,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儿。”官家点头,“这案子交给你了,三日之内,给我找到凶手!”
宋晗欲言又止,心里把费士奇骂了个狗血淋头。心说老大啊老大,你这是在帮我吗?分明是害我好不好!
凶手既然敢在皇宫作案,必有通天的本事,和非同一般的身份。再加上现场已经破坏了,线索都断了,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敢保证三天破案?
可是宋晗不敢推辞,看得出来,官家正在火头上,这种时候抗旨,一句话不对,就有可能人头落地。那才真叫冤枉!
平民百姓之间,不同意可以当面讲出来,可官家是皇帝,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推辞拒绝,就是抗旨不尊。
仅这一条,就能把你拖出去砍了。虽然过分,但这就是现实!
所以历来官家说话,哪怕心里十分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领旨。当然,肯死谏的大臣除外。
宋晗可不是什么死谏的臣子,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只是那一声声惨叫却让人听着揪心。
那些宫女內侍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只因身份地位低下,没有保护好皇子,便平白一顿好揍,看这架势,生生打死的可能都有。
宋晗求情道:“官家,这些宫女內侍罪有应得,没保护好三殿下,万死难辞其咎。可是,兴许他们还有我想要的线索,能否请官家暂缓用刑,待小的查明真相,再让其领罚?”
官家“哼”了一声,大袖一甩:“好,那就交给你了。记住,三天内,朕要结果!”说罢,转身而去。
宋晗看着官家远去的背影,拳头不觉攥紧了几分。
费士奇走近,关切问:“见喜,官家限时三天,你可有把握?”
宋晗脸一黑:“费提点,没你这么干的。三天时间,我可没这本事!”
“能吏能吏,何为能吏?”费士奇道,“就是别人做不了,你做的了;别人不敢干,你敢干!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官家信重。我知道,这的确冒很大风险,甚至有着天大的干系,但如果我们真做到了,那会让全天下的人刮目相看。往前一步,海阔天空,实现自己为国为民的抱负;往后一步,唯唯诺诺一生,永远被苏明澈踩在脚下。我们可以选择,但我们没的选择!”
“可是……”
“没什么可是,”费士奇大手一挥,拍了拍宋晗肩膀,“见喜,机遇总是隐藏在风险之中;理想,也总是建立在权力之上。我们的理想是利国利民,为这天下的百姓做一点实实在在的好事。可是想要实现这理想,就得提升自己,身在高位,说出的话才有分量,才能施展拳脚,不负平生所学!”
“我们的出身,决定了我们无法像皇亲贵族一样生来拥有许多。我们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自己用命去拼。每个人都想安逸,每个人都图稳妥,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安逸稳妥可以鲤鱼跳龙门,那好事又怎么会轮到你头上?难道你长三只眼睛,八条手臂?唉,泯然众人,必将一事无成;用命去搏,才能一展抱负!”
宋晗郑重行礼:“多谢点拨,我记下了!”
叶落儿也在旁满眼都是小星星:“费提点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坊间也都说费提点的好,比那个苏明澈强多了。哼,他只会哈巴狗一样跟在官家后面,溜须拍马!”
宋晗冲叶落儿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
“是谁在说我溜须拍马啊?”后面有人冷冷一句,话中隐隐几分怒意。
宋晗扭头一看,苏明澈竟然站在身后不远处。
苏明澈身材矮胖,肥硕的脑袋镶在短脖子上,给人一种滑稽感。只不过他的神情可不滑稽,阴鸷可怕,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尤其是他的一双小眼睛,目露精光,不怒自威。
几人纷纷朝苏明澈施礼。没办法,在皇城司,苏明澈任提举,说白了就是皇城司一把手。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比他的官职低。
只不过费士奇身为提点,只比提举低一级,尤其在声望上,要比苏明澈好上很多,朝堂上也遍布朋友。
在这个社会,人脉就是实力,声望就是民望。
试问一个有人脉,有实力,有声望,有民望的好官,两袖清风,又怎么甘心被一个溜须拍马之辈指使?
所以费士奇和苏明澈一向不和,二人明争暗斗,谁都不服谁,这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官家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反正是不会管的。因为在官家看来,朝臣们相互制衡,才能更有利于平衡,才能更方便统治。
叶落儿这丫头虽然憨直,但并不傻。眼见苏明澈就站在身后,也知道说错话了,立马深施一礼:“苏提举,我不是开玩笑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啊!”
“是啊是啊,我说提举小气,落儿偏偏不信,非说你是全天下胸怀最宽广的人。眼见你来了,才说了刚刚那番话,故意让你听到,好让我输个心服口服。你看,我这不是输了嘛,苏提举果然大人有大量,让人钦佩!”费士奇在旁帮腔。
苏明澈冷哼一声:“少拿这些搪塞我。刚刚官家可是说了,限期三天破案。你们到底有几分把握?一旦破不了案,丢的可是咱们整个皇城司的脸。”
费士奇笑呵呵:“这不是有见喜嘛,见喜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平常的案子一刻钟足以,就算这案子有点棘手,但想来三天时间足够了!”
“胡闹!”苏明澈大袖一挥,“案情你了解吗?尸体你看了吗?你……你简直不知死字怎么写!”
“怎么,此案还另有隐情?”
“你看看尸体就知道了!”苏明澈的声音竟显得有几分颓废,“办案一辈子,我也从未见……这么匪夷所思的尸体!”
众人皆是一愣!
尸体,就停放在床榻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
宋晗一寸肌肤、一寸肌肤的检查,越看越是心惊,以致后来,额头竟沁出了冷汗。
千奇百怪的尸体,千万种死法,这些年宋晗没少经历。可是如此离奇的死法,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三皇子是自己走出去的。因为据香儿所说,门外只有一行脚印。
可是,三殿下为什么要光着身子走出去?
梦游?先不说这种概率极低,可就算是梦游,遇到冷空气刺激,也会瞬间惊醒,没有哪个梦游患者是活活冻死的。
可如果不是梦游,神志清醒之人,又怎么可能会脱光了衣服,自己走出去活活冻死?
宋晗忽然眸子一亮,兴奋大叫:“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