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煎饼店送货员

11年，我高中毕业，高考分数329，我同桌的王小青考了629，她去了山大，而我去了她家的煎饼厂干活。

我叫姜明，小名姜米，93年1月出生在山东济南下面一个叫李泉镇的地方，名义上，我们镇属于济南，身份证上也都是济南户口，可实际上从镇子上去济南市里，要一百五六十公里，要论直线距离，反倒是离泰安比较近，这样一来二去，反快成了个三不管的地域，发展速度比那老嚒嚒赶驴车还要慢，在九年义务教育普及的一几年，我们镇子下属的几个村子初中辍学率竟然有将近百分之四十，至于那些偷着生三胎四胎，十三四，十五六结婚有孩子，然后没法上户口成了黑户的也是比比皆是。、

我家在李泉镇的镇子边上，99年，我爸跟爷爷分家，便在镇子口上寻了个宅基地，盖了几间瓦房。李泉镇这个地方，硬说起来，还是有些名气，这名气，主要来自于世代相传的木雕，我爷爷就是镇上数的着名号的木雕师傅。

木雕这一行业，那些师傅其实并没有现在那些记录片里的老师傅，老工匠那些，鸟来雕鸟，猫来雕猫。绝大多数木雕师傅都只是把木雕当作谋生的行当，特别是有些初中没上完回家里学木雕的年轻人，恨不得今天拿刻刀，明天就可以拿着手里的木疙瘩到市场上去卖。所以一来二去，木雕师傅们也总结了一些木雕的速成方法，常见的木雕，比如大鹏展翅，龟鹤延年，连年有鱼等按照他们教授的方法，用他们做好的木头模子，几个月就能出师，可这样也导致了李泉镇的额木雕质量参差不齐，做木雕的收入倒是越来越低，特别是这几年，都快成了为爱发电的行当。

我爸从小就不怎么喜欢木雕，对于接爷爷的班，更是百般抵触，不过我爸脑子却是很活络，木雕不想干，就去做装木雕的盒子，现在的木雕可不像二三十年前那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系个红绳自提着便走，现在讲究，包装，三合板做的四四方方的盒子，最上层再用玻璃盖住，最后用仿汉白玉的包装纸糊住，立马便显得高大上起来。做的好的木雕盒子，有些利润比里面放的木雕都高。趁着镇子上的木雕生意还算红火，我爸把家里的杂物棚改了个做木雕盒子的作坊，干了一年下来算了算，竟然净赚了将近四万块钱。于是家里土坯的院子漫了水泥，门口还新听了辆手扶拖拉机，屋里红砖的地面也换成了雪白的瓷砖。

11年，我爸做根雕盒子的第四年，随着根雕生意的越来越惨淡，盒子利润也越来越低，往常我下了学还一直到他的作坊里帮忙，现在我几乎每次回家都能看到他自己蹲在手扶拖拉机上抽闷烟，知道我高考成绩的那天，他靠着拖拉机一根接一根的抽了大半下午，一直抽到自己咳嗽的停不下来。

“你去上大学吧，三本也罢，大专也中。”我正坐在马扎上看着天空发呆，听到我爸的话不禁愣住了。

“爸，我不上学了，本来就不是上学那个料子。”

“那你干啥去？”我爸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跟着你爸我干这根雕盒子？都快挣不出吃来了。”

“我去王喜财的煎饼厂干活，给他烧炭，我昨天问过他了，一年保底一万。”我拉过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红纸，上面歪歪扭扭用签字笔写着喜财煎饼厂招聘启事，“我在那干几年，学学他的技术，回来自己干，煎饼这一行，能干长久。”

“行吧。”我爸下意识的用手蹭了蹭眼角，“你爸我没啥本事，活这么多年也没给你挣下点什么，你去好好干，我也努把力，争取过两年给你娶个好媳妇。”

就这样，11年的夏天，我从市一中毕业后到了王喜财的煎饼厂，先烧了一年炭，后来托人学了个驾照出来，12年开始，我开始开着煎饼厂里的小箱货给王喜财送货。

王喜财生意做得蛮大的，远到市区，近到邻近的乡镇，都有他煎饼的客户，逢年过节，他还会在市电视台花钱买个十几秒的广告，外人看来，他家就是典型的完美家庭，夫妻和睦，银行有钱，厂子还大，闺女王小青还是山大的学生。但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自古以来，重男轻女，在我们这个比较偏远的地方，更是过犹不及，可王喜财他老婆，生了王小青之后，肚子就再也没了动静。以前怎么样我不知道，可自打我来了煎饼厂后，最少有四次开车送王喜财到他情人那里去，甚至，他那穿着耐克童装的私生儿子我都见过。他想离婚，可是离不了，因为王喜财，是个倒插门，他老丈人是镇上水利站的站长，得罪不起。记得有一次，王喜财喝的烂醉，让我送他到那个小情人那里去，路上一直在那喋喋不休，什么等他老丈人哪天退了，第二天他立马把他老婆踹了，把这个小情人接到家里来。我只能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一个是老板，一个是站长，离我都很远，我也都得罪不起。

14年7月6日，我到王喜财煎饼厂整三年，也是给他开车送货的第二年，那天我起了个大早，一上午送了两车煎饼，回厂里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正好错过了厂里吃饭的时间，我也不讲究，去包装车间拉了块煎饼，又倒了碗水。在厂门口吃了起来。饭吃了一半，一阵熟悉的汽笛声在我面前响起，是王喜财的那辆帕萨特，我赶紧起来让路，王喜财开车过去时摇下车窗，看了看我手里的煎饼开水皱了皱眉头。“姜米，午饭没吃饱？”

“没没，王叔，那个，送煎饼回来晚了，没赶上饭点“我咽下嘴里的煎饼，擦了擦嘴角回道。

“哦，行。不够再去车间里拿。”王喜财点了点头，车窗摇下进了厂里，帕萨特的后座，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王喜财的女儿王小青，另一个，我不认识，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他跟王小青挨得很亲昵，应该是她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