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双龙合璧亦难为
“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已经猜出来我不能杀这个村子里的人。”镇冥剑主抚掌大笑,“不过你可知道为什么?”
弃鬼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但他不动声色:“说说看?”
镇冥剑主道:“因为他们身上都有越多情埋下的劫灰炁种子。你这么聪明,难道会猜不到么?”
果然!对方的答案印证了弃鬼心中所想,原本这应该令他感到释然,但此刻他反而却有些不安。
“我倒有些看不透你了。”弃鬼缓缓摇头,“你帮我们杀了越多情,现在又帮他藏匿余孽,难不成还能两头获利么?”
镇冥剑主道:“那你可想错了,我并不是在为越多情保守这个村子的秘密。委托我的另有其人。”
“哦?那还能有谁?”
镇冥剑主的风帽下陡然一亮——那是两束鬼火般的目光,灼灼地烙在弃鬼的脸上。弃鬼被他这么一看,忽然感觉脊背一阵没来由的寒意。
“就是那个你为他效忠卖命的人啊。”镇冥剑主冷冷地笑了起来,“那个给了你使命的人。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西城教侯,也不是陆安。”
弃鬼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淡淡一笑:“荒唐。”
镇冥剑主森然道:“你以为想藏住这一村子的百余口人,仅凭我个人的一点幻术就能做到么?没有那一位的默许,没有帝都通天星司的暗中帮助,别说是我,纵是强如越多情也做不到!从一开始,这里的一百多条人命,不,这整个南方之疫,就是你们西迟皇帝与越多情的一场赌局!”
一语如晴天霹雳,把一旁的萧京堂惊得面如土色。
“什么意思?”萧京堂失声惊呼,声音已不觉走了腔调,“难道这场大疫,是……是人为制造的灾祸吗?”
镇冥剑主仰天狂笑:“没错,正是越多情亲手为这个世界种下了疫毒!他已经着了魔般地相信,劫灰炁是荡涤这个浊世的良药。只是皇帝不这么想,在他眼里劫灰炁是灭世的业火,非除不可。所以越多情就要用这场大疫向皇帝证明,在这片净土之上,只有继承了劫灰炁的人才能从这场浩劫中活下来!这就是预言中所谓的南方大疫,盛世流血!”
萧京堂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忍不住看向弃鬼,心里本能地期待着他能揭穿这荒谬可怕的谎言。但弃鬼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镇冥剑主,平静地问:“想来这个村子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能让皇帝更好地监视劫灰炁在平民身上的变化?”
“不错。要想观察劫灰炁,就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族群。在皇帝的默许下,越多情亲手创造了这一方世界。”镇冥剑主的目光渐渐隐去,声音也变得温和,“四年了,这些人也并没有因为身怀劫灰炁而出现异变。最重要的是,一如四年前一样,劫灰炁让他们所有人都从疫毒下幸免于难。这场赌局,终究是越多情赢了啊。”
弃鬼的嘴唇不经意地哆嗦了一下。他平静的神情终于被一抹惊疑打破了。他的一只眼睛因为莫名的胀痛而微微眯起,似乎这样就可以压抑住瞳孔中炽烈的戾气。
“一派胡言。”他唇齿间迸出几个字来。
镇冥剑主道:“不愿意相信吧?连西迟皇帝这样的人也动摇了。虽然他还在费尽心力地诛灭往生教,虽然他还在和这场大疫抗争,但是他已经动摇了。”
“皇帝不会动摇。”弃鬼冷冷道,“你说完了没?”
镇冥剑主发出了轻蔑的笑声:“他不会动摇?两个足以让他跌落帝位的秘密都已快保不住,你说他不会动摇?他终究只是凡人,准确地说,他只是个……”
“找死!”弃鬼猛地一掌朝天挥出,整条右臂都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焰光转瞬间吞噬了五丈之内的空气,站在弃鬼身边的萧京堂顿时感觉到鼻息一滞,阴沉的寒意笼罩了全身。
耳边的风声水声都被骤然截断,三人的世界瞬间一片死寂。镇冥剑主的双腿一点点陷进了桥面,身姿已不复先前的从容,显然也在抵御着弃鬼强大炁场的压迫。
自弃鬼死而复生后,萧京堂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弃鬼现出如此强大的炁场,心里不禁骇异——这家伙的修为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也就是在这时他才注意到,弃鬼右臂上缠绕着的并不是火焰,而是黑色的冰霜。随着这条手臂径直挥落,冰霜化为黑色的巨蟒扑向了镇冥剑主。
这次镇冥剑主终于拔出了剑,剑身出鞘的刹那,光明大炽,有八束火苗渐次亮起,仿若八只睁开的鬼眼。冰霜的巨蟒撞击在剑身上,霎时碎为齑粉,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令镇冥剑主禁不住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弃鬼身形动了。在他抬脚的一瞬间,萧京堂忽觉浑身一轻,令人窒息的炁场骤然消失。余光扫去,只见一道猩红闪电从半空中跃过,眨眼已落在镇冥剑主身前!
顷刻间,桥下的河水轰然升出两条水龙,呼啸着把弃鬼与镇冥剑主都卷了进去。
“你的水炁杀不了我!”镇冥剑主冷笑着挥剑。但他的笑声几乎是立刻就凝固了。
水龙变成了冰龙。镇冥剑被牢牢冻结在了冰龙的身体里。
“凭我的九寒冰炁自然杀不了你。”弃鬼缓缓抬头,与镇冥剑主咫尺对视,阴鸷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过,如果我借来九寒冰炁的本源呢?”
说话间,弃鬼的手已经以一种空握着的姿势递出。冰龙瞬间又化为咆哮的水龙,交错着洞穿了镇冥剑主身体。最擅长操纵恐惧的人此刻终于也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惨叫。半空中忽又劈下一道惊雷,萧京堂的铁掌紧随而到,砰然拍在了镇冥剑主的头上。
“呃啊——”镇冥剑主狰狞惨呼,身子直从桥上跌下水去。弃鬼纵身一跃,竟赶在镇冥剑主落水前追着又是一拳击在了他的背上,直把对方打得又飞上了半空。萧京堂欺身急上,一肘半步崩雷撞在了镇冥剑主怀里,镇冥剑主身子宛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跌在了岸边。弃鬼犹不停歇,踏水疾掠上岸,与萧京堂几乎同时挥掌冲着镇冥剑主拍下。
镇冥剑主重伤之下已无力起身,眼见躲不过,突然挣扎着从剑上摘下一盏火苗来,慌乱地掷向了二人。萧京堂正要挥掌将之扫开,冷不防弃鬼叫了声“躲开”,便急朝旁边一闪,那束“火苗”堪堪擦着他的衣袖飞了出去。
再回头时,视野里竟已没了镇冥剑主的身影,只看见弃鬼低头盯着地面出神。
“人呢?”萧京堂暴怒地环顾四周,挥拳大叫,“这个杂碎会飞不成?”
弃鬼踢了踢脚下的碎土石,淡淡道:“他不会飞,但是他有地缚之炁,给他一口气他就能土遁溜走。”
萧京堂气得一拳把地面砸出一个小坑来:“刚才让我躲什么躲,不然我早把他头拧下来了!”
“是吗?”弃鬼眼神陡然一厉,“你不妨回头瞧瞧,刚才不躲会如何?”
萧京堂狐疑地回头,第一眼却没看到什么异常,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猛地又朝河面上看了一眼:“桥呢?”
十余丈的石桥此刻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先悬桥的空气中只残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正随风飘散。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竟有如此……”萧京堂死死盯着那蓬越来越淡的雾气,突然打了个寒噤。
“劫灰炁。”弃鬼点了点头,“那应该是这世间最精纯最可怕的劫灰炁了。他好像能收集劫灰炁,想来那柄剑就是容器。”
萧京堂狐疑地盯着弃鬼:“刚才那种时候,你怎么能一眼看出那是劫灰炁的?”
弃鬼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你也给它杀死过一次,我想你也可以一眼认出它来。”
二人默默看着空荡荡的河面,良久无言。激荡的河水浸染着残阳余晖,仿若血池。
“他在收集劫灰炁啊。”弃鬼忽然把白裘往身上拢了拢,低沉地笑了,“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难怪他知道皇帝的……”他忽然噤声不说了。
萧京堂注意到弃鬼的脸色异常苍白,身子还在不自主地打颤,不由问道:“你刚才施展的武功,只怕自身内耗也不小吧?双龙汇聚的那一掌,倒不像掌法,像是剑法呢。”
弃鬼惨笑了一声:“可惜,没杀了这厮,他比云欢还该杀。”
萧京堂一听这话顿时不悦,随手一拳叩在了弃鬼肩头。谁知不碰不要紧,他这一碰之下,竟发觉弃鬼浑身冰凉,正诧异时,咕咚一声,弃鬼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他娘的……”萧京堂挠头,“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