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久违的阳光

这个电视台外围，原来是一块低洼地带，地势低于周边的河流。

最初设计的时候，在电视台的地下室里有一台抽水机，能把雨水和下水道的污水从污水池抽到旁边的小河里，可这里被放弃了以后，抽水机失去了电力，雨水和污水慢慢累积，让这里成了一个大积水坑。

最糟糕的是，这不能算一个单纯的积水坑，坑底下有一层沉积的油泥，中间有一层水，水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油灰，便如同一个烂泥沼。

林暮的防毒面具无法隔水，一股带着刺鼻的焦油味的污水倾刻间从过滤孔里渗了进来，直直向林暮的口鼻处钻去。

幸好，水仅仅是可以掩没林暮的头顶，不算很深，而一把重型狙击步枪，一身重型防弹服，再加战术护膝和护腕，这些重量加在一起超过二十五公斤，把林暮稳稳地压在水底，不至于漂浮起来。

林暮首先摸了摸了狙击步枪的枪口，枪口处的塑胶套仍在，这让他放心了许多，他摘下战术头盔，把头蹿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潜回水底，伸出一个手把战术头盔高高举出水面，从水底下向前一步步走去。

虽然这样的动作比游泳要慢上许多，但却有一个明显的好处，污水会掩盖他人体的热信号，让他彻底隐形，而且林暮从不担心在水底的闭气时间，全军最长的水底闭气时间就是他创造的，五分钟五十五秒。

事实上，林暮可以把这个时间保持的更久，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呼吸，他想在水下呆多久，就可以呆多久，之所以创造了这样一个成绩，是因为原本这个成绩的创造者是他最好的兄弟兼战友刘不语，他的成绩是五分钟五十秒。

那么多年以来，除了指挥判断力以外，林暮没有在任何其他体能项目上赢过刘不语，可是刘不语总是很给他面子，不论是短跑、长跑、射击、格斗，每一项比试的成绩都只是让他“惜败！”所以，在这个纪录上，林暮也只是让刘不语“惜败”！

可是林暮一直很怀疑，刘不语是不是也可以创造更长的闭气记录，他留这样一个成绩的目的，只是给他一个机会“险胜”！

三分钟以后，林暮终于从电视台前的台阶上慢慢浮出了头，一楼的大厅中也已经积水，他并没有急着站起来，而是俯下身子，以一种俯趴地姿势从电视台前面早已经破碎的自动门处“游”了进去。

电视台备用电源质量比其他地方要好上许多，在一楼大厅里，有更多的应急灯亮着，也让屋子里的光线比外面明亮许多，林暮象一条蛇一样在积水中滑动前行，一直滑到电梯井旁边的防火楼梯口，才突然站起来，然后如一个狸猫一般跳进了楼梯井里。

这个防火梯一直被封闭着，里面的空气要比外面好上许多，门上面还有EXIT的微弱光线，林暮一边贪婪地呼吸着，一边简单抹了一下身上粘乎乎地油泥——这种因为石油不充分燃烧而形成的灰尘中有大量的焦油成分，粘在身上很难甩掉。

然后他才对战术头盔中的小型对讲机小声道：“我已经到了电视台底下，一切顺利，OVER！”

对讲机里马上传来回音：“我已经到了双子楼的底下，暂时没有异常，OVER！”

林暮道：“注意隐蔽，我将登楼，到楼顶再联系，OVER！”

对讲机里回音：“收到，OVER！”

林暮从腰间拔出手枪，沿着消防楼梯拾级而上，相比于外面，这里的楼梯上没有太厚的灰尘，尽管林暮已经走得足够小心，可整个楼梯井里仍然发现空空的脚步声，这让已经太久时间陷入沉寂之中的林暮有些难以适应。

终于到达了楼顶，在安全门缝隙里，有一道白白的光透了进来，白光很淡，可在经历了四个月的黑暗之后，林暮的眼睛居然无法承受这样弱的光照，产生了一种被强烈灼烧的刺痛感。

他象一个久在地下的鼹鼠一样眯着眼睛，让泪腺不断地分泌着，一直到彻底适应这样的光线以后，他才躲在门的一侧，轻轻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阳光照了进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门口的烟灰轻快的飞舞着，如同一群快乐的萤火虫，林暮从来都不敢相信，一道柔柔的阳光会让他如此的激动，以至于他刚干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起来。

他象一个灵猫一样从门缝里倒闪出去，手中的手枪飞快地向门后左右瞄了一遍，他的视线也飞快的察看了四周一次，然后一个翻滚，已经把自己埋进了隔热层边上的排水沟里，这一切几乎只在两秒钟内完成，于他而言，这样的动作已经近乎本能，完全不需要思考。

屋顶同样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的，这证明没有任何人曾经到过这里，也证明这个地方也曾经被浓烟所笼罩，但是现在烟雾正渐渐退去，让这里重新回归了光明。

他沿着排水沟缓慢爬动，就象一条在泥里蜿蜒而行的蚯蚓，尽管他身上依然很湿，但是，阳光照在他的后背上所带来的温暖感却隔断了一切的寒冷，让他暂时忘却了可能潜在的危险。

一直到女儿墙的内沿，他才贴着女儿墙缓慢坐了起来，举起反光镜，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情况，高空的视线果然比地面要清楚许多，虽然仍有烟雾，但已经不妨碍从这里观察两百米外的双子楼。

在刚建完的时候，这个双子楼曾经被人批评为造型平庸、主次楼不分、双楼距离过近影响光线和通风、还有人给这幢高高树立的双子楼取名叫“双贱合壁”，把它评为整个城市最丑陋的建筑，几乎把设计师气到吐血。

可现在看来，设计师的设计并没有问题，虽然被摧毁了大部分的主梁，又连续经历了爆炸的振荡和相互之间巨大的撞击，两幢主楼仍然稳稳地靠在一起，四十楼以上的部分几乎没有大的变形，只是形成了某种奇怪的刚性弯曲，没有丝毫坍塌的迹象，宛如一个刚刚合什的巨大手掌

林暮现在所在的高度，大约处于双子楼60层左右高，离双子楼顶部还有将近十层的距离，他看了看电视台顶上的电线塔，目测高度肯定超过四十米，更让他惊喜的是，天线塔上面还有几个巨大的天线罩，那里可以作为他的藏身之所。

也就是说，只要他能爬上楼层，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他又打开对讲机，小声道：“已经到达电视塔顶上，这里视线可以，预估从电线塔上可以观测到双子楼的楼顶，双子楼上部建筑没有扭曲和断裂，安全通道和电梯井应该可以通行，但要小心诡雷，我现在开始爬楼，你听我命令以后再行动，OVER！”

出乎其料的，周阳突然问道：“教官，屋顶上有阳光吗？”

林暮愣了愣：“有，但是仍然有烟尘，阳光不是很强烈，OVER！”

周阳又问道：“真好，我已经太久时间没有见过阳光，都快忘了阳光是什么样子了，那上面有风吗？”

林暮有些生气：“没有，周阳，我们现在时刻都在生死边缘，不是你东拉西扯和时候，明白没有？OVER！”

周阳终于干脆地回答：“是，保证完成任何，OVER！”

林暮略略放心，他再次慢慢移动，无声无息的爬到信号发射塔基座边上，找到四个柱子中背向双子楼的那一根，开始向上攀爬。

经过四个月的烟熏以后，无线发射塔的钢铁支架上同样粘了一阵厚厚的油灰，便如同给支架涂了一层润滑油一般，常人根本无法攀爬。

幸好，林暮的攀岩能力超乎常人，在全军中仅次于刘不语，铁副指挥部曾经评价两个人说，就算把金字塔倒过来，你们两个人依然可以爬上去。

支架虽然很滑，但并不是90度的直角，有一个微微的坡度，而且每隔一段，便有一个小横梁可以借力，虽然艰难，但林暮却在迅速向上攀爬着。

如果现在从双子楼看过来，便如同有一条黑黑的蠕虫，正在快速的上升着，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遮掩，只能赌自己的运气，看看能不能在敌人发现自己之前，爬上塔顶，躲进四个巨大的电线罩的其中一个中，那样就有机会躲过敌人的视线。

他的运气很不错，一直到他爬到电线罩的时候，他都没有听到任何的枪声，老天对他很是眷顾。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首先从腰间掏出速滑绳，将一边的勾子扣在金属横梁上，12.7重狙的后座力太大，在这样滑溜溜的地方开枪，他必须确保自己不掉下来，而且万一被敌人发现，他还有机会速滑下去，不至挂在这个地方被人当枪靶子。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才从战心背心的一个兜中掏出一把匕首，在电线罩上割出一小洞，既用来作观测，也用来作狙击步枪的射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