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遇百灵鸟
由于脚镣沉重，又每隔一小段距离就会有一个结头，这是防止流犯在路途中逃跑。
百来余口人都串联在一起，想要快也无法快起来。甚至男女老少步伐不一致，更是影响进度。
押解官差首领朱俊高大健瘦，黑黝黝的皮肤一看就是常年押解被晒成这样的。嗓门洪亮，没多少耐心，又一鞭子甩在空中。
超着众流犯呵斥：“按律定，途径集市必须拷上脚镣，待到了山路自会帮你们解除。若是谁趁机逃跑，便是逃犯定格杀勿论。”
除了方初筠，及慕家兄妹四人，其余人均是府中奴人。见识浅薄胆量也小，自是不敢。
天色已蒙蒙亮，初春的晨风沁凉，众人着装多半偏单薄。不是不惧微冷，是怕衣着裹太多，令脚步笨拙。
众人拖着脚镣艰难地迈着步子向前移动，大家都盼望早点离开城门，这样就不会被集市上的百姓嘲笑了。
可是队伍实在庞大，加之古人一向早起，到达集市中心已经卯时。围观的群众络绎不绝，昔日大将军府沦为流犯，如此大起大落正是都城百姓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话题。
慕之寒身为男人，又是家主理应带头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慕之鉴以及府中其他男性，女性尾随其后。
被这么多人围观，慕之寒一个大男人都觉脸上无光彩，但他面上豪无怯色。挺直了脊背，大步向前迈出。即使流犯，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流犯。
慕之鉴没有兄长那样的气魄，垂头卷缩着脑袋，恨不得此刻变成乌龟把头藏进壳中。
慕之寒频频向后探头，人群中他一眼就瞥见了方初筠。多半人如同慕之鉴一样低头缩脑，唯独她腰背笔挺，昂首阔步向前。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不惧人言可畏，众人目光，走得如此坦荡。
卯时过完，大伙终于顺利离开城门，回眸瞥见城门被关上的那一瞬，啜泣哀叹声此起彼伏。
方初筠望着被关掉的城门，心中难免惆怅，却不似众人那么大的感触。慕家四兄妹从一刻起，往后的生活就是从天堂掉进地狱了，难免不适应与唏嘘。
其他多半为仆人，却也是上等人家的仆人，与山村的农桑之家还是有区别的。
村民屯田没有保障，全靠老天爷赏赐，收获了的粮食还得上交税。四季忙到头，不说能攒下多余的银子，恐怕想吃饱饭都难？
在现代她就是出生在农村，爹地妈咪都是以务农为生。犹记每逢寒暑假回家，都要帮父母去菜园忙活一阵，锄锄草，浇浇水，相信等到了南蛮一定能适应的。
方初筠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不是不惧，是事到如今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冲。
既然无法改变现状，不如欣然接受。所以她才抬头挺胸，迈着大步。
大伙一鼓作气又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到达了第一所驿站。此时已是晌午，众人精疲力尽，行不动了。
朱俊扬起鞭子“噼啪”一甩，大嗓门喊道：“午饭时间已经到，大家排好队先卸下脚镣，再去领干粮。不要拥挤，干粮是按规定的份量发送，每人按量领取，不可贪多。”
顿时大伙眉开眼笑，终于不用再套上这沉重的铁链子了，也终于有吃的了。
驿站非普通驿站，是专供路途中的流犯歇脚之地。包括干粮也都必须是驿站所发，也就是说每日若不能及时行直驿站，就会饿肚子。
干粮的分配是男人三个大窝窝头，女人两个大窝窝头。橙黄橙黄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玉米面做的。
这样的食物别说她太尉府大小姐吃不惯，就连下人都没眼瞧。着因是第一顿，众人虽饥饿却还未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很多人拿着窝窝头半天啃不下去，这个时候了还各种挑剔？
方初筠没有理会旁人，捧起窝窝头大口咀嚼着，窝窝头冷凉且干，应该是多日前的存物。面粉屑随着她的咬动，落得满地都是。
确实难以下咽，加之她是典型的南方人，从小喜米厌面，在家的时候几乎不碰面食。
嘴里如同嚼蜡，但她仍旧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嘴中含糊不清：“这个时候更需要体力支撑，吃饱了才好赶路。”
慕之寒颔首，也被她的吃相感染了。一个弱女子尚且可以，他一个大男人矫情就不该了，于是也学着她的模样大口咀嚼。
是很难吃，但腹部的饥饿感也很快让这些冷冰冰的窝窝头下肚。男人吃饭不似女人那么秀气，慕之寒一直观察方初筠手里的窝窝头。
须臾，方初筠手里的两个窝窝头已填满腹中，瞬间手里又被塞进一个。
“我不太饿，这个你帮我吃了吧？”
方初筠望着眼前的男人，刚想开口‘男人的饭量怎么可能会比女人还小呢？’
转念应声答道：“好啊！”
可窝窝头拿在手中翻来覆去，迟迟未下口。慕之寒看得有些着急了，正欲催促，就听见有人高喊道，“快看，这百灵鸟飞得好低。”
众人都被这声音引去，小夫妻俩也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只百灵鸟低鸣哀嚎着，盘旋在半空中扇动着翅膀。
“这鸟受伤了？”方初筠望着空中叹道。
慕之寒能从妻子的眼中感受到她的怜悯，满是愧疚，如果现在还是慕家大公子身份，区区一个受伤的小鸟定能捉住，让太医给它诊治，再送给妻子玩耍。如今流犯身份，也只能任其鸟儿飞走了。
休息片刻后，朱俊粗着喉咙喊道：“继续赶路，务必在申时到达下一个驿站，不然就要留宿荒野了。”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前行。没了脚镣行走起来要方便多，这次慕之寒特意挨着妻子一起前行。
他瞥了瞥四周，小声问道：“窝窝头哩？”
方才只不过望了一眼百灵鸟，再回头妻子手中的窝窝头就消失不见了。再饿也不至于吃得这么快吧？
“吃了！”方初筠目不斜视，不假思索的答道。
“这么......”‘快’字还没出口，慕之寒顿住了，刹那间‘好’字从口而出。
方初筠斜睨他一眼，又扭过头目视前方，继续赶路。慕之寒也不再言语，而是顺手卸下妻子肩上的包袱。
方初筠没有拒绝，两人沉默，并肩向前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