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次相见
看着妻子的俊脸，心中一酸，回想数月来，跟着他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从小锦衣玉食，堂堂太尉府大小姐，何时吃过这等苦？
如今给家中去家书，定是要把这数月来吃的苦细细回忆一遍，能不委屈么？
方初筠轻轻地吹凉姜汤，呡了一小口，摆头：“报喜不报忧。”
慕之寒楞怔，双目盯着她的俏脸瞧，丝毫不见委屈不悦之色。就连没有加糖的姜汤，苦涩苦涩的，她也欣然喝下。
末了，还舔一下嘴角的姜汁，模样甚是可爱！
“今日在山上遇虎一事，切不可写到家书中去的，不然母亲大人会担忧的。”方初筠夺过他手里的毛笔，弯腰垂眸写起家书来。
万万没想到，方才的担忧竟是多余的。方姑娘不仅没有觉得委屈，还替他作想，害怕母亲担忧。
他轻轻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瞅瞅家书。方姑娘写得一手好字，标准的蝇头小楷他曾见识过。
就在母亲那年的寿宴上，初次见她。当时为了给母亲送贺礼，岳父大人要求她临场作诗。
还清晰记得她的表情，那错愕的神情不是佯作的。可以肯定事先她不知要临场作诗。
甚觉好奇，想瞧瞧她的反应，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看她能否当场完成诗词祝贺？
其实又何止他好奇，在场的宾客都想一睹方姑娘的笔墨，看看太尉府之女是何等的才思敏捷。
至今这首诗他依然记得——
松鹤永青，永享天伦。
繁枝叶茂，日久不衰。
松柏之茂，不骞不崩。
花长好，月长圆，人长健！
在场宾客连连赞不绝口，都夸耀好诗。母亲更是笑不拢嘴，还招呼方姑娘去她身边紧挨着她老人家。
或许从那时起，母亲就为他相中了方姑娘吧？
写完最后一个字，方初筠轻轻搁笔，拍了拍手掌，轻柔吹拂下纸面，愉悦道：“你看这样如何？”
慕之寒驻足，探过脑袋一瞧，娟秀的字迹让人舒心。内容更是让人暖心，字字酌句都是报平安，没有一丝怨言与委屈。
信中还特意提到他，慕之寒心一紧，认真凝视字面。竟然全是夸奖之词，这样明明晃晃的在他面前写，又让他瞧，还着实让人难为情。
一个大男人脸颊居然有了几分发热，内心还伴随着一丝惬意。也有一丝歉疚，心情复杂，内心蠢蠢欲动，满嘴的话像是往外蹦一样，窜出来。
“姑娘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时的场景吗？”慕之寒隐隐期待，他希望她能像他一样，对那日记忆犹新。
方初筠默默不做回答，根据原主的记忆在将军夫人寿宴那次，确实见过慕公子。
可仅一面之缘，并无再深的印象。她看得出，他对‘她’的初次见面印象很好。
只奈真正的方姑娘心系表兄，对他无意。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换了“芯子”的方姑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眼前这个少年的问题？
慕之寒见她久久未答，雀跃的眼神渐渐黯然，旋即脑海中浮现在小溪边，小瑶的那些话。
果然，她心里有过别人。亦或者，正在有别人？
太过份了，他黯然伤神。即便是慕家败落，她也是他慕之寒明媒正娶的妻子，慕家堂堂正正的少夫人，怎么可以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
方初筠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从起初的雀跃期待，到愁眉不展，就知道了他心理的过程，八成是自卑，猜到‘她’不喜欢他？
但她没有猜到慕之寒已经得知表兄的事，所以也没解释。而是攥紧帕子，羞涩道：“让公子见笑了，祝贺词写得不好。”
原来是担忧怕嘲笑她的诗词啊，慕之寒紧锁的眉头稍舒展开，脸色也缓和多了。
真诚赞道：“姑娘严重了，早闻姑娘是才女，那日一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方初筠在心里咂了咂舌，她一个农业技术人员，哪里会写什么诗词啊。只是借了真的方姑娘的光。
慕之寒见她低垂眼眸，以为还在羞怯，也不好过分夸耀。仰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嗫嚅道：“不早了，姑娘早的歇息，明日好赶路。”
方初筠微微颔首：“公子也早点歇息！”
翌日！
大伙继续向南，经过了昨日的搏虎之战，朱俊对他们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特意与慕之寒并肩走着，多年来押解犯人无数，见得多。贵族门庭落魄的不在少数，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人沦落为流犯后，与从前差距太大，多半接受不了现实。
不是在途中轻生，就是闹出各种笑话。像慕家这样能完完全全的接受，还真是前不见古人。
他深知他见到的只是外表，慕家人内心指不定的多痛苦了。但是外在能够接受现实，也证明慕家人确实不一般，非同鼠类。
慕之寒能觉察出朱俊的一些变化，如今身份卑微，他也不想多事，只是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照例在晌午的时候，找了一处落脚点歇息。这次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碰到溪水。
倒是有几棵大树，靠在树荫下遮会阴也不错。朱俊四处扫视一翻，见一棵树荫下没人，就用嘴努了努，“去那边歇会。”
慕之寒点头应允，两人一起去了树荫下。方初筠也靠在树荫下歇息，小瑶打开水囊递给她。
方初筠朝他们的方向斜睨了一眼，就喝起水来。时不时地往那边瞅瞅，小瑶也顺着她的目光移过去。
担忧地喟叹一声：“唉！这一路上朱大人待我们还算厚道，这流放的路途看似艰辛，但起码没烦恼，等到了南方可就有得愁的了。”
方初筠扭过头，不明所以：“为啥？”
“小姐你想啊，等到了南方我们就要屯田了。”小瑶无比担忧，眉头都拧到一起：“甭说小姐你了，就是奴婢也不会屯田啊。”
小瑶爹娘虽是以种田为生，但她小小年纪就卖到了太尉府做丫鬟。运气也好，被真正的方姑娘相中，留在身边做贴身婢女。
虽是下人，日子却比农桑之家过得滋润多。风不吹雨不淋的，哪里会屯田？
小姐是人中之凤，千金之躯，从小到大十指都未沾过阳春水，更别提风吹日晒的屯田了。
她的声音不大，旁人也听得到，闻言主仆两人的对话，难免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