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19章  “表妹”之谜1

书名:寻梦之旅本章字数:4086

遵照黄丽的“嘱咐”,我连夜写完了“回忆”后,天已萌亮,觉得浑身疲惫,四肢柔绵无力,便把怀前的稿纸草草地归拢一下,掖在枕头旁闭目养神一会。哪知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我被人推醒。朦胧中一看,天啦!同志们全都洗漱完毕下楼去了,日光灯已关闭。满屋子阳光,告诉我时间不早了。一眼瞥见张扬站在我的床前,又怜又恨地说:“我说排长,这几天你怎么总是魂不守舍、晨昏颠倒啦?难怪徐老三说你的不是,你还愣什么?上班的同志们全都走光了,我不忍心让你出洋相,已经下楼了,又跑上来把你推醒。要不然,带头无故缺勤的罪名算你包下了,到时候,王师傅那‘一榔头’看你怎么捱!”说着,替我撩起帐门。

我一骨碌爬起身来,直觉得一阵头晕,不由得又倒在床上。张扬一见慌了,以为我是生病,赶忙用手试下我的额头,不感到有多高的热度,知道我写了一夜,必是劳累过度。但是我心中明白,也确实是过于劳累,刚才起床时又急、又猛,脑部供血不足,所以才头晕目眩。我一边摆手,要张扬不要慌张,一边试着慢慢的拗身坐起来。我强撑着坐在床沿上想冷静一会。张扬见我面色灰暗,一时懒于行动,便帮我打来一盆水,整理好漱口用具。我连连点头感谢,扯过毛巾胡乱地洗把脸,又漱了口。好在昨晚是和衣而睡,随身穿着也不用更换,刚转身和张扬朝宿舍门口走去时,想起那沓写好的“回忆”应该随身带着,寻找机会好当面交给黄丽。于是,转身回到床前,从枕边拿出稿纸窝成个卷子握在手里。心想:由于时间紧迫我无法审阅,修改的权利只好留给她好事的黄丽了。张扬见我转身拿来一卷稿纸,知道是我花了通宵才写成的,只以为是向领导写的汇报,也不便多问,一个劲地催我赶快走!宿舍门头上的电钟,已指明七点三十分,必须在半小时内乘车赶到厂部,冲进车间,恐怕连吃早饭的时间也没有了。八点准时上班,是全场员工们铁的纪律!于是,我和张扬一头奔下楼去。

……

回想起来大华培训已有一个多月了。由于黄丽的机智,让我有机会从事“洗毛保全”这个令人瞩目的工作,高兴之余亦多惭愧!一天晚上,黄丽又约我在老地方——苏州河边闲聊时,笑着对我说:“你到洗毛保全组也有一个多月了,谈对学习的心得,似乎为时过早;但对周围的人际关系,尤其对你的四位老师傅了解的如何?还有,人家本厂培养的三位师兄弟,为首的叫袁平的,为人慷慨、豪爽,你要和他们搞好团结,首先要全面了解他们的个性、技术特长以及喜怒哀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也笑着对她说:“我们的黄总监善于察言观色,又能决策于千里之外。今晚,你对我们的师傅和师兄弟们也感起兴趣来了?你不以为背地里信口雌黄、议论师傅们的长短,有违你黄总监的吗?”她瞅我一眼,不以为然地说:“所以‘信口雌黄’和背地议论师傅,要因时、因地而论,要看他的思想动机和出发点。为了协调环境、掌握主动权,必要时对于周围的人和事,要有个充分的、全面的了解。这种有目的、存善意的议论,有助于更好的学习,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与‘信口雌黄’和背地议论有原则上的区别,岂可同日而语?我知道你擅长分析,对四位师傅和师兄弟们的情况成竹在胸,并且泾渭分明,不妨一一道来。”她依偎着我,用柔情代替命令,自信地说:“当初我还是你工种的举荐人,尽管你还对我心存过芥蒂,然而,这‘伯乐’之情,也不值得你关顾和同情吗?何况我能够进一步了解你周围的一切,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必要时亮出我的杀手锏,能救你一时之危,也未可知!”

看来,今晚我对师傅们“大不敬”的议论是无法推脱了!我知道黄丽的性格,一旦她所提出的要求,不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何况她是有备而来。话又说回来,师傅们的性格、技术,以及相互间的人际关系,这一个多月来,正如黄丽刚才说的,我已掌握一些概况,尤其是师傅们的相互之间既独特、又微妙的关系。我们这些徒弟生活在这些“独特”、“微妙”的关系中,还得要时刻警惕、善于应对;如果一着不慎,就会触礁、甚至沉船。估计聪敏的黄丽一定也掌握了不少情况。今晚,无非是对我的关心和考验。还有就是想看我吐露的情况,与她掌握的是否暗合,从而证实她哪知人识世的技巧和水平罢了。于是也就坦然地说:“我说黄总监、黄大小姐,你那个小脑袋瓜子里到底有多少能量?自己的工作、生活和家庭事务,已被充实的满满当当,还想涉猎和刺探别人的隐情与秘密,你累不累?”见她又娇又嗔、死不罢休的神情,就叹了一口气,把我对师傅们所知道的情况,勉强的一一道来,再一次讨这位“红颜知己”的欢心!

说起我们“洗毛保全”组,有四位老师傅,他们各有传奇,在技术上也各有千秋。技术最好威望最高的,当然要数厂党委委员、工程师、前任保全组组长老黄师傅了。老黄师傅名叫黄静轩,苏州人,五十四五岁,中等身材,精力旺盛,是一位老成持重、精明强干的人。我和小胖子张扬,对苏州话和上海话不大分得清楚,总认为老黄师傅在上海工作多年了,说的话就是上海话。但老黄师傅则不然!他说:上海话与苏州话有原则上的区别,上海话尾音较硬,苏州话圆润、柔和,两者不能混淆!就如钳工和保全工一样,都得有深厚的钳工工作基础。但钳工是钳工,它和保全工不一样!因为保全工的专业性强,尽管都是属钳工技术范畴,但更要有对专业机械、包括大型机械安装、维修的技术专长,岂可混为一谈?苏州话和上海话也是一样,它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老黄师傅对语言区别方面的认真态度,让我们这些小徒工们听了又好笑、又觉得繁琐!但细想起来,也不无道理。这不是单纯的“认真”问题,其中深含着老黄师傅对故乡的热爱和眷恋之情。故土是每个人的出生地,几千年来,中华民族的祖先们一直认为,一个人出生时的“衣胞”落在什么地方,而且又是在那里成长,那里就是故土。故土难移,是对故土的执著和永久的怀念。是呀,要是一个人忘记了故土,成了个忘根、忘本、浪荡不归的游子,还有什么人情味?也就更谈不上爱家乡、爱祖国了。这就是老黄师傅所以要严格区分上海话和苏州话的内在因素,和他日常一是一,两是两的工作作风有共通之处。

说也奇怪,苏州和上海毗连,因地域而形成的语音差别,对于苏州人和上海人来说,一听便知;而外乡人一时间就不可能分辨。常言说:“十里不同音”,这也是祖国因地域辽阔、人口众多、水土各异、语音万千的根本所在。其实,在我们苏北老家,也有这么个奇闻奇事:离我家不远处有个村庄,约有百十户人家,祖祖辈辈在这块土地上生存、繁衍。村庄中间有条小河,看起来也不过三、四米宽;河面上有座小桥,把小河两岸的村民们紧紧地联系起来,形成一个整体。说也好笑,那些成年靠放养鸭子为生的人,跨越这条小河时,根本就不用走小桥,将驱赶鸭群的长竹竿朝河心一插,一跃身就越过河渠,真是来去自如。就是这么一条几步宽的小河沟,却将河两岸村民们的语音完全割裂开来!河东的村民们,说的一口近似淮安地区的语系,音腔较重,有股北方人的凝重感;而河西的村民们,尽管祖辈们同住在一个行政村,村民们说的却是宝应语系,听起来较柔和,所谓“水韵”重。乡亲们有个顺口溜:“一个村庄河拦腰,东边语呛西边口毛,姐姐嫁车妹在西,语音各自领风骚!”我不是故意把话题扯远了,这也是对老黄师傅坚持乡音认识的一个佐证。一个村庄尚且是如此,何况苏州到上海百余里之遥,语音上的差异。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小胖子张扬在背地里议论起老黄师傅:人很好,技术也高,就是爱顶真磨牙的啃死理,还有些“夹生”!其实,这正是老黄师傅对做人,对技术的执着追求!要说老黄师傅也很随和,那就要看在什么地方了。

黄丽听到这里,迎着粼粼河水微笑着说,“你的语言能力不孬啊,堪称为口头文学了。老黄师傅的为人和性格,被你形容的活灵活现的,大黄师傅呢?他是哪里人?他的上海话和普通话运用自如,我算服他了。”

在黄丽的精彩提示下,我又把语言转到了大黄师傅的身上:

大黄师傅是哪里人,他从来没有在我们徒工面前提说过。他能说出一口流利的、地道的上海话不假;有时,在接待外地人来厂参观时,包括对我们从南京来的徒工们,又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他知道我是苏北人,说起话来乡音重,和我个别谈话时,用的竟是苏北腔、淮语系。着实令人费解!

大黄师傅年近四十,高高的个子,一张枣形脸,一双丹凤眼,浓眉高准;加之他身材匀称,体格健壮,眉宇间很有一股英气!他是老黄师傅的得意弟子,在技术上也深得老黄师傅真传,工作严谨认真、近乎刻板!他为人耿直,不喜奉承。她要求徒弟们喊他为“大黄师傅”,背地里也可以喊他的名字“黄正堂”。他常说:“人的名字就是一个人的代号和标记,就是让人们喊的,只有那些爱慕虚荣的人,才会避讳。”

大黄师傅目前还不是共产党员,他正在积极申请入党。老黄师傅很愿意做他的入党介绍人。我们这些徒工们都很为他着急:一个技术全能、人品端正、思想觉悟高、敬业精神强的人;一个在我们的心目中全厂赫赫有名的保全组组长,又是多年的厂级先进劳动者,怎么还不是党员?这对他抓“保全组”的全面工作,是个缺憾、也是阻碍!可是,这位大黄师傅自己倒不是这么想的,语言间流露出他对党组织的独到见解:入党是每个公民必须的、也是迫切追求的最高思想境界。凡是热爱党、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事业的人,入党是崇高的理想与愿望!有没有入党或者暂时尚未批准入党,应该视为自己距离党员的标准和要求还不够,也许党正在考验你,应该无条件地接受考验,积极争取入党!但是,要认识到入党和事业既是统一的,又有各自的独立性:“一个尚未入党的人,更要热爱工作,把事业当成自己的生命去追求,积极争取入党才是正确的观念;反之,一旦入党后,却又偏重于个人的名利与地位,放松了对事业地执着追求,也是大有人在的。像这样的党员,应该放在党外多考验几年,让自己的入党动机纯正了,然后再批准入党,未尝不是个防微杜渐的好办法。”

目前大黄师傅虽然还未被批准入党。在党组织的眼里,或许是还有这方面、那方面的弱点和缺点,需要进一步考察,也是有可能的。这也是和大黄师傅对做人、对事业的追求及愿望相吻合的。这就是我们的大黄师傅,一个铁骨铮铮的技术骨干,一个执著做人、崇敬事业的“老实人”和“明白人”。入党,对于他也许是早晚的事情了,我们这些徒弟,很为大黄师傅高兴和骄傲!为什么?但愿是严师出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