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身世
祁蒙是白鹭山庄老庄主的独生子,世世代代守着白鹭山庄。
而白鹭山庄也原本没有如此多的英雄豪杰,不过是一群山里人的聚居地。大家在庄子里各建房屋,不知从何时起庄里的人开始互通有无,彼此越来越和睦。庄里人世世代代信服祁家的威名,因为祁家祖祖辈辈都有着爱护庄人的心。凡是大家之间有了争执都去找庄主祁家。
后来到了祁蒙父亲祁落这一代,就像是名字一样,慢慢地衰落。自从一个庄外人进庄说了些庄外事,很多庄里人便眼羡着庄外的世界,纷纷拖家带口地离开。
原本热闹的白鹭山庄变得稀稀落落,人口逐渐减少。祁蒙的父亲祁落看着被空着的房子,在庄人离开前自己买了来,随后建成了一个大庄。当看见山下小河上几只白鹭,因而将庄名正式改为白鹭山庄。
几年后,祁蒙的父亲祁落娶了一个庄外来的落魄女人,那女人不是祁家的正妻,正妻另有其人。因为祁落的正妻无法生育,祁蒙的母亲才得以被同意嫁到祁家。
那个女人虽然得到了祁落的很多爱护,但是背地里却受着正妻的欺负。不但要承受着她的妒忌,还要做着和下人一样打扫的活。
祁蒙的母亲虽然被庄主祁落娶了来,可是没少被人指指点点,原因是个子矮。她的个子比正妻少了二尺高。
所有人都不知为何庄主会娶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但祁蒙的母亲却有着让祁蒙父亲祁落开心的本事。
每到寒冬,祁落都会收到祁蒙母亲亲手做的毛皮袖套,戴着它他的手和心便是暖的;每到春天,祁蒙的母亲就会将满山新开的花采下放在祁落的书房;每到夏天,祁蒙的母亲就亲手做冰豆花来给祁蒙的父亲祁落吃;每到秋天,祁蒙的母亲就将摘来的蔬果做成精致的菜肴,将火红的枫叶采来装点自己院内无叶的枝头。
祁落觉得父亲是爱母亲的,不久,他便哭喊着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被父亲祁落抱在怀里。
祁落对他的母亲说:“这孩子长得真像你,我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他见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说道:“就叫这孩子祁蒙吧!”
说来也奇怪,每当祁落来看祁蒙就是个下雨天,在祁蒙襁褓之时,祁落一抱起他,他就咯咯地笑。庄中的人再也不说祁蒙母亲的坏话,更多的是夸祁蒙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渐渐地长到六岁,所有庄里人几乎都知道祁蒙是个乐于助人、熟读四书五经的孩子。这也包括着一直嫉妒着的父亲的正妻邢浅云,他每次见她那恶狠狠地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就觉得害怕,但是又不敢说。
又是一年冬天,母亲给父亲做的貂裘帽子只缝合到了一半,就咳了血,躺在床上一病不起。直到春天的到来,祁蒙本想着和母亲一同去看野花,没料母亲脸上身上都盖了白布。
他哭着问父亲:“娘怎么了?”
父亲祁落告诉他:“你娘他睡着了。”随后父亲指着远处没有丝毫难过却还微笑着的父亲的正妻邢浅云说道:“以后你也得管她叫娘,知道吗?”他听了只是哭,不作声。
母亲去世的两年后
一次,他和一群孩子玩,不知觉走到邢浅云的宅子附近,一脚蹴鞠,踢坏了她门前放着的一盆火焰菊。那是父亲送给邢浅云和母亲的花,每人一盆。邢浅云这一盆是火红的,所以被称为火焰菊,而母亲的那一盆是金黄的,被称为黄金菊。这一盆火焰菊十分稀有,所以邢浅云倍加喜爱。待到如今想放到门外晒晒太阳,没想到却被祁蒙踢坏。
陶制花盆倒地碎裂,火焰菊的根还紧紧抓着土,那火红的花和长枝有的已经被折断有的还完好地倒在地上。有几片花瓣凋落,零零散散地落在花盆四周,有的还被风卷到了门前的台阶下。
邢浅云看到这,一把拎起他的耳朵,去见他父亲。
父亲祁落失望地看着自己问:“你还不向你大娘赔罪。”
他仰着小脸,说道:“她不是我娘。”
父亲一掌掴在他脸上:“犯了错不承认还顶嘴?”
他的泪滑落在了稚嫩的脸上:“她不是我娘,我娘睡着了。”
邢浅云有些生气,但是突然冷笑起来,随后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娘、死、了。”
祁蒙委屈地将目光投向父亲那张严肃至极的脸,央求着:“爹,你快和她说,我娘是睡着了,我娘没死。”
父亲不应只是让他给邢浅云道歉,最终他被责罚去小屋里抄三字经。
他委屈,因为自己不是有意踢坏邢浅云的火焰菊;他害怕,害怕父亲从此只为那个女人说话;他伤心,伤心父亲不肯说母亲没死;他失落,是自己知道母亲再也无法站出来抱着自己在父亲面前请求饶恕。
那几晚,祁蒙抱着母亲生前喜欢的那盆黄金菊,虽然花季过后叶子都已枯黄,但那是他唯一可以排解忧愁的东西。抱着它,他就可以想起母亲一手握着他的小手,一手拿着小花壶给它浇水的情景。
他抄完三字经,带着排满密密麻麻纸张的字去书房找父亲。父亲腿上坐着另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女人,那个女人笑着摸父亲的胡子,父亲看起来很开心。他不敢上前,只是小手紧紧攥住那一沓手抄的三字经一步步心情沉重地退出了书房的门槛,在父亲和那女人发现自己之前。随后,他坐在书房外的枫树下面,将手抄的三字经撕碎。
捧起碎片,看那碎片如黄黑相间蝴蝶般从上飘下,飞舞摇曳。对于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又是怎样一种心境的体验。
三字经,对于他亦是看不懂,歪歪扭扭的字迹在撕碎后映着那黄色的纸却愈加的让人心碎。
当父亲领着那女人出门赏枫叶,看到一地飘零的碎纸片,明白了过来。但是大人的世界毕竟是不想让小孩子来踹度,祁落有了新的女人,就连那邢浅云也最终得不到一个好下场。嫉妒的女人反被男人厌恶,最终那女人在一个深院里被冷落已至一夜间白了头,这都是后话了。
不知怎的,也许是意识到了母亲的离开,意识到了父亲的朝三暮四,意识到了自己渐渐变得孤独,他的身体再也没长大过。
庄里的人又开始散开了话题,说祁蒙被附了身,因为小鬼牵绊着所以长不大。
这一点算是他随了母亲,因为母亲也因为个子矮而被人说词。可是他依旧不能理解,父亲曾经是那么爱母亲,都不嫌弃她。
后来,他加了冠,开始去其他地方游历,见到了许多英雄豪杰,还拜了一位隐居深山的高人为师,开始了学武生涯。渐渐地,他的身边多了许多讲义气的兄弟,也捧上了寻花问柳但本性良善的上官青羽。
上官青羽只和林琬如说了自己遇见祁蒙的事情,并不了解这之前祁蒙的种种遭遇。他只知道自己从前经常喜欢看漂亮姑娘,就经常光顾风月楼,那里的姑娘大多是俏媚娇美的。他那天正打算去风月楼,在街上看见了带着两个随从的小人儿祁蒙。最初也是好奇,不知谁家的小孩子跑了出来,就上前调戏:“这么小就出门,你娘就不怕你丢了?”
那时二十一岁的祁蒙已经将暗器功夫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他随手将一把小刀刺向他腰下系着的玉佩金绳。
随着清脆的玉佩落地声,上官青羽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那男童还会如此功夫,不禁拍手叫好。
上官青羽弯腰捡起了自己的玉佩,随后将腰牌掏出给祁蒙看,说道:“在下是刑部尚书上官石峰之子上官青羽,还请问小英雄尊姓大名。”
祁蒙像一个成年人那样拿着扇子抱拳道:“在下,祁蒙。现居白鹭山庄。”
上官青羽并未听说白鹭山庄是何地,于是就问出口。祁蒙说:“若是你真的对我庄有兴趣不如我们酒楼一聚。”
随后二人便十分投缘地去了酒楼,互相说起自己的身家和志向抱负。在痛饮一番后,称了兄弟。上官青羽在了解祁蒙之后,并没看到祁蒙会因为身形而自卑,也没有看到他因有一身的好武艺而在众人面前显露自己。
在一批被官府打压后放出的武林人士打算掀翻官府时,祁蒙和上官青羽将他们组织了起来,并让他们都住在了白鹭山庄。
昔日只是寻常人家的白鹭山庄一时热闹非凡,因为这山里不再有官府欺负弱小,而渐渐消散了对官府的恶意。虽然还有些对朝廷怀有敌意,甚至对上官青羽故意找茬,但都被祁蒙轻松化解。
在上官青羽眼里,祁蒙之于他是个沉默寡言但十分仗义的兄弟,他仰慕他的武艺,更敬佩他在遇到问题时的镇定自若。他想,无论什么大事,凡是祁蒙遇到的,都会变成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