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十九章:犹抱琵琶半遮面

书名:景年续:纯稹本章字数:4300

  慕容稹抱着濯纯一路飞檐走壁,凌风而行,片刻之后,便稳稳地落在长河镇最有名的凝寒楼前。

  一落地,刚刚还闷不吭声的濯纯拧着身子不依不饶起来。“爹爹,飞——纯纯还要飞——”一下子被那种凌然的快感掠去了心智,小团子犟着身子还要慕容稹抱着她继续飞檐走壁。

  无奈地拍拍某只的头,示意她安静。“刚刚不是说饿了么?先吃饭,吃完了,爹爹才有力气飞。”

  小团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于是很乖巧地点头,笑盈盈地赖在慕容稹怀里。“那纯纯和爹爹去吃饭~”

  一走进凝寒楼,那种冰天雪地的霜雪之气便扑面而来,寒春三月,让人浑身不自觉一凛,张大了眼睛感受那种沁凉沁凉的触感,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呼吸一般,情不自禁地哈出一口气,瞬间通透。

  濯纯眨巴着眼睛感受那股异样的凉意,小嘴情不自禁地张大,鼻头因为这股突兀的凉意微微泛红,小脸上满是惊奇。

  “爹爹,好舒服哦~!”凉凉的,让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这是凝寒楼的特色,入楼先有寒气扑面而来。传言这股寒气能延年益寿,所以慕名而来的人很多。”慕容稹耐心地解释。

  小团子似懂非懂,好奇地打量四周。

  四周的人似乎也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们二人。也是,光天化日,一男子抱着一正值青葱的姑娘大刺刺地出现在公众场合,是人都会有点点好奇心。而且看那姑娘的发髻就知道还是个大闺女儿,跟一个男子如此亲密不嫌隙,实在是够胆大妄为。

  濯纯自然看不懂别人眼里那抹异样代表什么,好奇心战胜了一切,连飞飞也忘了,赤子拳拳地环顾四周,不时地发出几声惊叹。“爹爹爹爹,你看!那个铃铛,好大哦!”

  濯纯指着的“大铃铛”其实是一个造型奇特的钟,每一个时辰会自动敲响一次,钟声浑厚,绵延数十里,亦是凝寒楼的一大特色。医圣当年曾用“声疗”治愈病入膏肓的病人,之后,“声疗”的法子便在三国流传开来。落日城以“才”出名,其下的长河镇则是以“医才”引人入胜。大街小巷,那些个平凡抑或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别小看了,都是治病的要紧物什。

  慕容稹为何在小团子中毒失忆后选择留下来,原本也只是想找个治病的契机,哪知道现在……哎。

  淡定地把某只过于激动的爪子抓回来摁在怀里,慕容稹目不斜视地抱着濯纯上楼。小二机灵地领着二人进了一个雅阁。

  说是雅阁其实也不尽然。凝寒楼秉持自然至上的作风,讲求一切顺其自然,万物归于尘土的修生之法,楼里没有真正隐蔽的空间,都是流通的,和风通拂,顶多就是用檀木板隔出一个空间来,让有需求的客倌用膳吃饭不受打扰。

  把好动的某只团子拎进小隔间里,小心地把她放在铺了棉垫的椅子上。

  刚一坐下,濯纯就顶不牢了,莽撞地从椅子上跪起身来,趴在隔板上,继续用好奇的目光四处打量。

  那跌跌撞撞的动作可把慕容稹吓得够呛,好几次差点压到她自己的伤腿,让他捏了好几把冷汗,可好她本人一点都没发觉,完全把自己当正常人,动作一点都不含糊。

  事实上濯纯真的把自己腿断了的事儿给忘了。今天一天下来,她都是慕容稹抱着走的,跟坐轿子一样,走走坐坐都有人服饰,伤腿完全没了痛的感觉,也多亏了慕容稹暗地里小心翼翼,她的腿到现在还安然无恙。要不然就凭她那活蹦乱跳的样子,四条腿都不够她摔的。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菜上来了。慕容稹点的都是药膳,给濯纯调理身子。虽然大夫说余毒已经清了,但他总觉得心里不安稳,就趁着今天出来,带她来凝寒楼吃药膳调理调理。

  小二是未语先笑,十五六岁的年纪,干净的面容,最是活脱的时候。只见他一边上菜,一边跟慕容稹搭话,一副极其熟络的样子。慕容稹完全不给他好脸色看,冷冷淡淡的,一身荣华寂静,小二讲到后来也觉得自讨没趣,索性闭了嘴不开口,专心地端菜,上菜,然后稍微介绍下菜品。

  慕容稹不给脸,濯纯倒是很好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二上的菜,视线随着他手里的托盘飘过来飘过去,只觉嘴里全是唾沫星子,一张口,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看她那馋样,慕容稹冷淡的样子暖了些许,露出了些许阳光。

  “不是饿了么?赶紧动筷子吧。”

  濯纯“耶”了一声,抓起筷子就往那道被称作“九天玄女”的菜猛攻。“九天玄女”其实是由荷花,莲子作为主材,再佐以其他材料精心调制而成的。入口清凉且带着花香,清涟不妖,最是销魂高雅的感受,如九天下凡的仙子,迷魅一般摄住食客的味蕾。

  享受地眯起眼,一张脸夸张地皱在一起,嘴里咋呼着“好好吃,好好吃!”,那样子滑稽可笑,饶是慕容稹强忍着,还是差点忍不住喷饭。

  这孩子,哪里学来这么夸张的表情,呵——

  不多时,慕容稹还没夹上几口菜,刚点的几道菜全都进了濯纯的小肚子。别看她人小,吃起东西来不是开玩笑的,秋风扫落叶一样,千军万马过境来。

  慕容稹突然很想不雅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安抚下快要轰鸣的五脏。这小团子怎么不知道给她爹留点儿……

  没办法再添点了几道菜,慕容稹坐着边等便喝茶,濯纯又开始“上蹿下跳”,挪着椅子到檀木板边整个人挂在上面往外瞧。

  午膳间,来凝寒楼自然是吃饭喝酒。古来习惯,有些才艺但家境清寒的姑娘会在楼下大厅里弹弹琴,唱唱曲儿卖艺,好给自己挣点傍身的钱。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习俗。吃饭没有好乐曲,不下饭!

  今日楼下弹琴的是个小生,难得的生面孔,偏巧让濯纯他们碰上了。他身上穿着一件不大合身的旧长褂,耷拉在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头上插着的簪子其实是根普通木头雕出来的精致小棍子而已。小生浑身上下透着落魄的气息,可那腰板却绷得直直的,好似不想被人看轻了一般。

  楼下的客人们都闹成一片,嘻嘻哈哈地听那小生弹唱,目光嘲讽俾睨,各处嗡嗡声一片。

  那小生似乎没有听见,顾自弹着琵琶,嘴里轻轻地吟唱着,自娱自乐一般,不为任何人。濯纯的位置离唱台不远,能很清楚地看到台上的情景。那小生微微低着头,在她的角度倒是看不到面容,但是另一样东西让她眼睛一亮。猛然回身朝慕容稹挥舞着双手。“爹爹!爹爹!”

  慕容稹奇怪地站起身走近她。“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濯纯拉着慕容稹的手,跪在椅子上把他拖到檀木板边,让他往唱台上看。

  慕容稹只看到一个略显单薄清秀的小生在弹唱,别无他物,无奈地摸了摸濯纯的头。“哪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爹爹,看啦!那个!那个!纯纯见过的!”濯纯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劲儿地指着那小生怀里的琵琶。“他手里抱着的,纯纯见过的!”

  慕容稹眸中掠过一抹深思,看着濯纯的眼神陡然变得深沉。

  先是会下棋,现在还认得琵琶?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慕容稹有些警觉。她的记忆已经开始朦朦胧胧地苏醒了么……?

  “爹爹!那个东西!纯纯真的见过的!”濯纯的叫声拉回他的意识。慕容稹敛起眸中的深思,依旧含笑问她。

  “纯纯在哪里见过的?”

  经他这么一问,濯纯有些恍惚了。“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熟悉……”只要一眼,就认定了的感觉。

  那把琵琶一看便是上好的木材,特别是那琴弦,明晃晃得直扎人眼。慕容稹定睛一看,竟是金子做的琴弦!

  一个穷弱的小生,竟然有一把上等的琵琶,这倒有点匪夷所思了。所幸这些长河镇的百姓都不大识货,只顾着嘲笑台上的小生,倒没注意他手里的琵琶。

  现在纯纯说她见过那把琵琶,那么那把琵琶与她肯定颇有渊源。该不该冒这个险呢……慕容稹陷入沉思。

  但是濯纯显然坐不住了,扑到慕容稹身上。“爹爹爹爹,快抱纯纯下去。纯纯要那个东西!”

  大抵是觉得自己的要求慕容稹都会满足,濯纯跟个孩子似的,见到自己钟意的东西死活都要。

  慕容稹拧了拧眉,没说话,抱起濯纯往楼下走。

  唱台就在楼梯旁边,濯纯等不及下楼便趴在楼梯栏杆上,手朝着小生的方向比划着。“爹爹!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那小生听到濯纯的喊声,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琵琶,一脸的防备,琴声戛然而止。

  看濯纯那猴急的样子,慕容稹脚下一个轻踏,衣袂翻飞间便已落在唱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小生。

  那小生脸色泛白,抱着琵琶的手扣得越加紧,那紧迫的神色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看来这琵琶,还真是有故事的。

  濯纯在慕容稹怀里扑腾着,扳着身子俯向小生怀里的琵琶。慕容稹牢牢地扣住她的腰,闲适地随她摆弄。

  “爹爹爹爹!这是纯纯的!真的!这里还有纯纯的名字呢!爹爹你看你看!对不对?!”

  慕容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琵琶的边角上确实刻着三个小字——陈濯纯。

  这琴,还真是纯纯的?

  慕容稹还在暗自思索,那小生一听濯纯的话,惊得跳了起来,还是紧紧地抱着琵琶,一脸戒慎。

  “你别胡说!”

  “纯纯才没有!那里刻着纯纯的名字呢!”慕容稹前段时间每天教她写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些成效的,今日一见,她竟然就知道这琵琶上写着的是自己的名字。他还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只是这天下重名者何止千万,哪能肯定这琴一定是纯纯的呢?

  “纯纯,你怎么确定这把琵琶是你的?”

  濯纯挠了挠头:“纯纯也不知道,这里告诉纯纯的。”濯纯用手指点了点头,一脸懊恼的样子。

  果真是离失的记忆么……

  慕容稹有点想抱着濯纯掉头就走,但是某只小团子拧得很,非追着那小生怀里的琵琶不放。看来是不拿到那把琵琶,这小团子是不会甘心的了。

  慕容稹无奈地叹气。

  唱台底下早已是一片哗然,纷纷放下筷子看起了好戏。

  那小生见濯纯傻傻的样子,看出了些许端倪,顿时底气足了不少。“看吧,你自己也不知道!还说这琵琶是你的?哼!信口胡诌!”

  慕容稹一个眼刀杀过去,小生的气焰立马熄了,顿时老实了。

  “敢问阁下大名?”慕容稹紧盯着他,不紧不慢地问。

  那小生被他看得底气不足,给自己打了打气,梗了梗脖子,大声回道:“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彦名琛是也!”

  眼睛微微一眯,慕容稹似笑非笑,手里稳稳地抱着濯纯,那面上的气势一径不改。“既然你名唤彦名琛,可这具琴却刻着“陈濯纯”这三个字,你又如何解释?可别告诉我这是你们家亲戚的,这等事儿,一查便知。”

  彦名琛也知道瞒不住,索性摊开了讲。“我捡的还不成么!这琴被人丢在街上没人要,我就捡回家了。怎么样!难道这也犯法吗?景绣律法可没规定拾遗一定得归还失主吧!”

  慕容稹莞尔一笑。“景绣律法是没规定这一条。可是这失主都找上门了,你总不能赖着不还吧?”

  濯纯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那是纯纯的!”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把琵琶是你的?!别信口胡说!信不信我抓你们去见官!”

  诡异地笑开,慕容稹眼角滑过一道亮光,闪现而逝。“见官倒是不必。我也不想闹大,只是想拿回属于小女的东西罢了。巧的很那,小女姓陈,名——濯纯。”

  那叫彦名琛的小生一听他不想见官,以为他怕了,站得也直了些。“切!听你乱说,姓陈的多了去了,名字相同也很正常。你凭着就说这琵琶是你的,未免也太霸道了些!景绣可是个讲律法的国家,由不得你胡闹!”彦名琛说起律法来也是一套一套,要是没见识的,指不定还真被唬住了。

  可惜,他遇到的是慕容稹。

  “那我就让这琵琶,自己告诉你主人是谁,如何?”

  “你……你可别耍花样!”

  “怎么会。我只是想告诉你,别人的东西,不要乱碰罢了——”

  一手抱着濯纯,另一只手轻轻一挥,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