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滴血认琴
慕容稹一手抱着濯纯，另一只手轻轻一挥，下一刻——
下一刻什么事也没发生。倒是慕容稹笑得越加灿烂，整一春光明媚，星眸斜睨，说不出的邪肆，竟然有了丝尹清音使坏时候的味道。（近墨者黑啊！！！我们家纯洁的稹儿啊——被尹清音那死鬼带坏啦！！！）
濯纯奇怪地看着慕容稹脸上过于魔魅的笑容，惊诧于他异于常日的表情。悄悄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慕容稹脸上的小梨涡。
慕容稹笑的时候嘴角会出现两个违和的梨涡，不深不浅，恰到好处，给那张精致的脸平添了几分稚气，是以他极少露出笑容，就算笑，也不会深笑，浅浅地抿一下便会作罢。
她觊觎那俩小梨涡很久了，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戳了一次。幸亏慕容稹的注意力在那个名叫彦名琛的小生及那把琵琶上，感觉到脸上异样的触感，只是撇头瞄了眼濯纯再瞅了瞅她不安分的手指，又淡定地移开视线。不过细看，便会发觉他耳朵上异样的红色。
濯纯被他突然转过来的视线抓到，做贼心虚，刷地就把手给收了回来藏到身后，看天看地，小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他。
搂着濯纯的手臂不着痕迹地紧了紧，算是对她的警告，鹰隼般的眼神紧紧锁住彦名琛，嘴角的笑容诡异而邪然。
“世间万物都有灵性。人如此，物亦然。我们家纯纯的琵琶跟了她很多年，后来遗失了。但是你信不信，就算是琵琶，它也是认主人的。”最后一句，慕容稹特意放轻了语调，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幽幽的语调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错觉。
彦名琛梗直了脖子：“纯属一派胡言！琵琶这死物如何认得主人！”
慕容稹啧啧了几声，伸脚勾了一把椅子过来，把濯纯放在上面，斜勾着嘴角慢悠悠地摇头。
“认不认得，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这回他没抱着濯纯，动作不再受到限制，身影一个轻晃便到了彦名琛身前，饶有兴致地当着他的面拨了下琴弦。
琴声清脆悦耳，看来被人维护得很好。这小生在这把琴上倒是下了功夫的。
彦名琛被慕容稹移形换影般的功夫给吓到了，愣在原地，傻傻地瞪着他，等他拨完了琴弦，似笑非笑地看他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退了几步，哪知一个踉跄，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慕容稹在他摔倒之前动作迅捷地救下琵琶扣在手里，然后很无良地看着彦名琛结结实实地摔得贴在地上。
濯纯乐得直拍手，一径欢呼着，“爹爹、爹爹”地叫唤着，差点不顾伤腿就想站起来蹦跶，被慕容稹手下一阵风劲过去弹回到椅子上。
小团子这下消停了，坐在椅子上不再乱动，嘴上的动作倒是不停，替慕容稹加油呐喊，活脱脱一个多动的看戏者。
趴在地上的彦名琛额角狠狠地抽了下，吃了一嘴的灰还要受一个傻子的奚落，这气谁能咽得下去啊？！
彦名琛眼睛利的很，看出濯纯的异样，但没想深，直接把她当傻子看了。幸好濯纯不知道，不然就算腿断了铁定也要扑上去咬死他的。
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很不幸的，簪子投奔大地去了，彦名琛原本中规中矩的头发散了下来，凌乱不堪，配上那件不合身的旧褂子，越看越觉得滑稽。
濯纯哈哈大笑，指着他笑得直不起身子来。
彦名琛怒从心头起可是碍着慕容稹不敢明目张胆地破口大骂，只得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别问他为什么怕慕容稹，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这厢笑料百出，慕容稹提着琵琶，撩起嘴角邪邪地朝彦名琛笑了下，转身面向唱台下的看客。
“各位，小女日前遗失琵琶，忧恼在心，现好不容易寻得，但这位……嗯……这位公子要在下拿出证据来。在下也不是鲁莽之辈，做不来强取豪夺之事，现就请在座的各位做个见证。如若在下拿出的证据确确实实能证明这把琵琶属于小女，还请各位奉劝一下这位公子，不要为难在下。”说完，抛了个眼神给彦名琛。
众人一阵叫好，都擦亮了眼睛想看慕容稹到底能拿出什么样出人意料的证据来。濯纯也是一脸好奇，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微张，盯着慕容稹的眼神胶着，目不转睛。
彦名琛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在慕容稹强大的气场下颤巍巍地挺起小身板，倨傲地抬起下巴，以示俾睨之意。“你要是能拿出在理的证据来，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一定把琵琶奉还！但是如若不能，你可不能硬来！”
心里在怀疑他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忐忑不安，可是输人不能输阵，话要放的慷慨激昂。彦名琛咬咬牙，决定赌一把。这琵琶捡到的时候他本来不大在意，想拿来练练手。后来拿回家略加清洗，这琴弦竟然锃亮锃亮，是金子做的。
他本来想卖掉，但是当铺的老板不识货，他索性就咬咬牙到凝寒楼卖艺，挣点银子养家。
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可让人如何是好。原本以外破败不堪的家有了些指望，现在……哎……
慕容稹看他那豁出去的样子，莞尔一笑，把手中的琵琶一横，双手托住。
“小女的琵琶殊异，能识人精魂。弹奏出的乐曲如仙曲入凡，想必刚刚在座的各位都已耳闻。我现在就试验一下，让大家瞧一瞧在下所说的证据。”
底下的人听不出乐曲有什么名堂，但听慕容稹这么说，明明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配上那副脱俗的容颜竟然有了些许仙宿的错觉，纷纷觉得惊异。能识人精魂的琵琶？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琵琶是成精了还是怎的？大家抱着且信且不信的态度观望，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嘀咕，就连彦名琛都吓了一跳，深觉不可能。可是见慕容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心里又开始打鼓。
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精魂一说？
也不拖沓，慕容稹把琵琶往唱台上的桌子上一放，跟凝寒楼的掌柜借了根细针，撩起袖子在无名指指尖处扎了一下，挤出几滴血滴到琵琶上。鲜红的血液顺着琵琶光滑的表面滑了下去，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各位，可看出什么名堂？”慕容稹现在完全是一个变戏法的口吻，拎着琵琶当着底下看客的面走了一圈。
众人纷纷摇头。
“我的血，无法被琵琶识别。也就是说，这把琵琶，不认得我的精魂。”
慕容稹将血拭去，把琵琶放在原处，然后拉过愣站在一边的彦名琛。“这位公子，借你手一用。”话落，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伸手就往人家指头上扎，扣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多挤了几滴血。
血滴到琵琶上，跟露珠一样停留在琵琶上，慕容稹用帕子轻轻一拭，琵琶上一点血迹都没留下，光洁如初。
慕容稹再让底下的看客们试了几次，均是不留痕迹。
底下的人看不懂了，他这到底是干什么？
最后，慕容稹不再卖关子，拎着琵琶走到濯纯面前蹲下身子。“纯纯，怕不怕痛？”
濯纯歪着头想了想，想到刚才那些人惊奇又跃跃欲试的样子，也有点心痒痒，迫不及待地摇头。
爱怜地摸摸她的头，伸手轻轻地捉过她白嫩的左手，拉着她的手放到琵琶上方。
泛着寒光的针慢慢地接近濯纯的无名指，慕容稹再度担忧地看着濯纯。“真的不怕痛？”
“纯纯不怕的~爹爹！”
慕容稹狠狠心，就着她的手指，在她晃神的当儿扎了下去，再快速地挤了滴血滴在琵琶上。
濯纯痛得瑟缩了下，眼睛里立马泛起了水汽，直觉地想扑到慕容稹怀里撒娇，可是想起刚刚自己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怕痛的样子，愣是忍着坐在椅子上不动，可怜兮兮地啃着自己的下唇。
慕容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壶酒，用酒清洗了下她的手指，擦净，轻轻地朝伤口呵着气。凉凉的触感让濯纯手上疼痛的感觉稍缓。
然后慕容稹掏出一瓶药粉在她手指上几不可见的伤口上撒了些，一下子，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疼痛感随之散去，反而有种沁凉沁凉的感觉。
眼里的水汽一下子收了回去，濯纯这才着急地想看琵琶上的结果。
慕容稹把琵琶拎起来一看，奇迹般的，濯纯的血竟然渗进了琵琶里，晕开一朵鲜红的莲花。
刚刚还没有一个人的血能渗进去，濯纯的血竟然渗了进去！
濯纯迷迷噔噔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自己也忍不住哇哇称奇。她的血渗进去了诶！就只有她的血渗进去了！
众人这才明白慕容稹所说的精魂是为何，纷纷惊叹。
刚刚这一切，可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的，慕容稹举止落落大方，丝毫不掩藏，从容不迫。难道真的是神迹？
彦名琛脸上血色褪去，一脸煞白，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慕容稹会使出这招。
古有滴血认亲，他竟然滴血认琴？！
天可怜见的，他竟然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底下的看客全都倒戈到慕容稹一方，话语中不无惊叹，那把在他们眼里原本平平无奇的琵琶突然之间高大起来，恍如神器。
慕容稹提着琵琶，施施然回头看彦名琛。“彦公子，你可还有话说？”
彦名琛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琵琶递给濯纯，然后濯纯一脸喜色地把琵琶抱入怀里，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慕容稹的景仰。
……果然是她爹啊！
相比起那边一派春光灿烂，彦名琛这边乌云密布。刚刚他还豪情万丈地放话说如果他能拿出证据，他绝对不反悔反而会亲手把琵琶奉上。现在他使出的法子虽然很离奇，可是却让人纠不出其中的谬处，只能自己打落牙齿混血吞。
一下子，他又想起家徒四壁的老房子，为家里年迈的老母亲和窘困的家境犯起了丑。看着慕容稹轻柔地抱起濯纯并琵琶大摇大摆地走出凝寒楼，他咬咬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