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术士（上）

　　他一定是饿了。

　　先莫里第二次来，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分外无厘头的一句话。

　　“饿吗？”我还听到自己很傻很天真的问，他显然有些意外，或许有点吃惊，以我们的悬殊地位此翻对话确实有些荒谬可笑。然，谁叫我生不逢时，错投了古代呢，而且今天起的有点早，脑子有点蒙。我咳嗽两声，化解尴尬，慢条斯理的吃起早点，刚熬好的皮蛋瘦肉粥香气四溢，美中不足是有点烫。当然，我没好意思真叫他坐下来一块儿吃，再者今天确实有点反常，否则怎会一大清早就请“闲莫理”到郡主府来观赏我吃早饭。

　　“本宫吃饭的样子美不美？”刚说完，我还没来得及被自己的话恶心死，眼前便蓦然一黑，眩晕飞转，再睁眼，看到的便是屋顶房梁，还有一只风铃在微微摇晃，发出清脆的“呤呤”声。

　　该死，居然在做梦！梦的还是只见过一次面的“闲莫理”！

　　因为早间的梦太过丢脸，以致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很糟糕，召见他的事情只好挪到了下午。

　　安茹在屋外浇花，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便喜欢上这里的花花草草，不大的郡主府外院种满了植被，大颗小颗的花蕾芬芳艳丽，朵朵绽放在晨露下，迎风便是一阵飘香。彼时，先莫里踏着一地青草皮上的石子路，目光里有些闪烁的东西被躺在摇椅里吹风的我捕捉的正着。我没想过会再次与他碰面，擦肩而过的人太多，我虽记住了他却没真的放在心里，恐怕今日过后也只会是个匆匆过客。

　　但似乎，许多事都不能遂我所想。

　　“先莫里，你可知本宫为何事招你来？”待他到跟前，我不打算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直切主题。

　　“小人不知。”他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我上下打量，发现此人的装束与当初送礼时一模一样，竟没一点变化。听他的谈吐不似个更古不变的人，除非，他是希望我记得他。那就如你所愿，我道：“水晶镜本宫甚是喜欢，爱不释手，想问可否有小尺寸的，方便随身携带？”先莫里见我提到水晶镜，眼睛一亮，只一瞬又恢复平常，他道，“此镜是小人游历所得，北国境内怕很难再寻得相近的宝贝。”

　　“那么它呢？”我侧眼看他，取出袖中的银色花簪，蓝宝石珠莹润透亮，阳光下更显光泽，那光似堵住了他的口，先莫里突然伏地跪倒，到吓我一跳，“这是作甚，本宫可怪罪你什么了？”

　　“不，小人有罪！”

　　明明我什么还没说，他倒好，先不打自招了。也罢，省得啰嗦：“说来听听。”

　　“嫣嫣绝非不检点的女子，她实是小人亲妹，莫里明知不该私会后府女眷，但实属相思之情难解，故而与她碰面，却没想……没想给她带来这样的祸端！”亲妹妹？这点我确实没想到，“按你的意思是说，此簪不是信物，倒是送给妹妹的见面礼？”“正是。”“把田娘叫来。”安茹领命离去，只剩下先莫里和我两人，“你可想清楚了，若有欺瞒本宫决不轻饶。”

　　先莫里点头称是，见恐吓无效，我也不再往下深究。

　　田嬷嬷来了后，不等我发问方矢口指认：“就是他，老奴的眼力绝不会看错！”

　　我点点头，好在没有找错人：“本宫还有件事情要问，”转对先莫里道，“此簪花了几两银钱？”

　　“回郡主，九两七钱银子。”

　　我冷笑：“你撒谎！”

　　先莫里大惊，抬头直愣愣的看着我：“我，小人胆敢欺瞒郡主！”

　　我笑道：“你自然不敢欺瞒我，你骗的，是嫣嫣！”即是亲人为何不说，误会在封建的古代可是会害死人的。转眼安茹已把嫣嫣从屏风后面带出来，她一直藏在屋内，方才的问话尽数入耳，私下我曾单独询问过她，说辞与昨日的不无出入，今日一比对，方知是实话。

　　照嫣嫣所说，那次碰面并非田娘理解的私会情郎，亦非先莫里解释的兄妹相见。事实简单到另人咂舌，只因小姑娘爱美，又是新来的不认识什么人，更无机会出府，见先莫里多次在远处观望她，便打起求他代购的主意，先莫里当然不会拒绝，这是亲近妹妹的好机会，那只银簪未收分毫的赠与了嫣嫣，别人看来，自是不慎清白。

　　“你好贪便宜，怪不得田娘不信，府中家仆的月俸不过三两银钱，你一个新进丫鬟怎买的起将近十两的花簪，如今先莫里认了你这个妹妹，那顿打倒也没白挨。”嫣嫣木木的听着我说，眼睛怯怯的看了看先莫里，似有泪珠滑下。

　　“还有你，”先莫里见我看向他，条件反射的低下头。难道本姑娘是母老虎么？复又想起早上的梦，语气不由得冲了些，“读过书的人做事情还如此感情用事，你既不打算认她，想送簪子何必买那么贵重的，幸亏此物不是王府所赐，否则还不晓得要如何收场。”真不知爹爹选幕僚是什么眼光。

　　先莫里头几乎要埋进土里去：“小人知罪！”

　　我不再看他，最后嘱咐田娘，“今后再处理王府事端，切记要查将清楚，别不分青红皂白将人乱打一通，人命本不分贵贱，好生带她回去，莫要为难。”几人先后被我谴走，事情仿佛解决了，又似乎藕断丝连，总觉得有什么逃过了我的眼睛。

　　哎，罢了，这一天足够我累的，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