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有怨恨

　　阿泉从屋里出来，脸色随即变得冷峻，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缓缓抬手，毫不在意地擦去眼角的泪。

　　正想要踱步回去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有人。气息越来越近，忽然，她的肩上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头去看来者。

　　是清九，一身绿色脱得她更加小巧可爱。她上前，拉起阿泉的手，左看右看，担忧道：“阿泉，你你……没事吧？”

　　阿泉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姬枭的房门，竖指嘘了声，拉着清九回了房间。

　　“你怎么会在王爷寝屋那里？”阿泉关好门，在桌边坐下，问道。

　　清九耸耸肩，俏皮道：“我？今天王爷没吃午膳，我去给他送点心。”

　　阿泉有些发怔，她一直没发现清九在门外偷听了这么久，尴尬得想要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男女有别，这是自打她生下来就明白的道理，姬枭对她有所怀疑，大可用其他办法。

　　为了查她左肩上是否有玄冥标记，竟然亲自剥了她的衣服，想起这件事，阿泉心里就不痛快。

　　心里有千百抱怨，也是不敢在王府里说出来的。清九在一旁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阿泉，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是孤儿？”

　　想要伸手去拿水杯的手顿住，定格在半空久久没用动弹。爹娘死后，她是孤儿的事实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村子，大人们看到她，远远的啧啧两声叹息地摇摇头，要是遇到小孩，逃不掉的是一阵嘲笑，嘴里说着唱着：“你是孤儿，没人疼没人爱！”

　　她真的不明白，家里是远近最有钱的大户人家，靠着手艺世世代代生活无忧无虑，为什么她的爹娘要卖掉她！把她卖去一个青楼？难懂他们不知道，一旦步入吟满楼，女子这终生的清白就毁了么？难道他们不知道，那么小的她，真的很渴望留在他们的身边？她可以不怨恨他们做的，可为什么在离开后，人人都要来嘲笑她！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怎么甘心？怎么能不恨？孤儿这个词，在她的脑中萦绕着，度过了她整个黑暗难过的童年。她永远，也不会忘去自己，是如何在爹娘坟前哭到昏厥的痛苦。

　　阿泉放下被连空气都能灼伤的手臂，苦笑着点点头，“我是孤儿。是一个，人人都讨厌，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清九……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这样的人？就像……叫花子一样？”

　　清九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伤害到了她，一时慌了神，“阿泉，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孤儿，相反，我觉得孤儿比一般人要坚强，比一般人都要有出息！”

　　比一般人坚强，比一般人都要有出息？那么她呢？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清九，要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么她还会说她坚强？还会说她有出息？还会……把她当做朋友吗？

　　“是么？”她反问，反问的是自己，是自己已经沾满献血与罪恶的灵魂。

　　那场火，那场烧掉大宅在所有人看来都无比蹊跷的火，谁都不会想到，放火的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一个甚至还不懂得如何去杀人的孩子。装着无辜，这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怜悯的九岁的女孩，才是真正的放火的人。

　　杀父弑母，好大一个罪名。

　　清九见她脸上挂着让人寒颤的苦笑，总觉得今天阿泉很奇怪，“阿泉……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你很奇怪。”

　　她摆摆手，有意要避开清九对她的关心，“我没事……我想出去走走。”

　　她木然地转身，在清九担忧的目光下，一个人走了出去。

　　王府后院有一座假山和一片小谭，平常没人经过那里，她蜷缩起身体坐在假山下面，再也受不了内心的怨恨，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泪水滑落，随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一点一点沿着脸颊流下。

　　没有旁人的时候，她可以选择哭泣，可以选择发泄心里的不愉快。所有人都活在关爱里，为什么她没有？凭什么她的父母要抛弃她，凭什么不对她施加关爱，“为什么不要我……”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定么？她不相信。

　　她的哭泣，像是对自己不公命运的抱怨，像是对世道的谴责。这是她的恨，她积蓄多年的恨！

　　假山顶上，一人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她，居高临下，一言不发。她哭的那么伤心，是想起了什么让她难受的事情么？为什么她的哭，会让他有一点点心虚呢。

　　他抬头，望着那一片湛蓝得像被洗过的天空，蹙眉问着自己：姬枭啊姬枭，你这么做，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