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次战争
正等众人商讨如何快速应战时,许令言和一个弱冠之年的小将军掀帘而入。小将军身姿挺拔,衣着金羽重甲,声音音调高而有力:“林大人,已将萧家军的粮草纳入到沿路的粮草站了,如今站内粮草充裕,请大人安心。”
这是夏景良第一次见到萧青厌。
小虎牙,是萧青厌第一个吸引她的地方。
带众人认识自己的儿子后,萧若诚提议:“如今不知敌军主将是何人,不妨此战由我萧家精兵一千名作为前哨,如何?”
一场战役中,作战军阵可分为前哨、侧翼、后备等,而前哨作为游勇军队,担负着侦察陷阱,突破敌军埋伏的任务,无疑是最危险的。
危险不假,可若前哨得力,冲锋陷阵,可让军心大增,实力也会相对提高。
“萧将军,萧家军精良天下共知,可若千人为前哨,于我和后方军阵排列不利啊!”
“我赞同刘统领所说,萧家军既然有良马,不妨做侧翼,既与大部队的军阵分开来,也好利用良马打击敌人漏洞。”
见有人反对,萧若诚和林苏臻都沉默了,尹树升却清清嗓子:“萧将军既然投奔我青龙军,那萧家军也是我青龙军的一员,二位萧将军亦是我青龙军的大将。萧家骑兵乃精锐之师,三千可抵万人,若做前哨过于消耗精兵的体力,且布哨传递我军亦有安排。依我看,不妨萧将军安排得力之人率领五百精兵游勇,五百骑兵作为后备,我青龙军以两万为一拨朝彭城进发,待时机成熟一举攻下,如何?”
又有人出来反对:“如今尚不知朝廷所派的是何人,也不知安排多少人马,如此安排过于仓促!林大人,我看还是以一千敢死队深入敌营,等探个究竟再做定夺。”
身侧的杨恪也站了出来:“父亲,彭城离松城不过百余里,若他们攻过来,不过多久就能抵达。不妨让萧家军作为突袭部队,也好打击敌后战场啊!”
就这样三言两语,大家又看向了林苏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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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争论的点,一是不知道彭城军队的实力和主将,二是萧家军的合理部署。
萧若诚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让萧家精兵打头阵。
打头阵必定会有伤亡,在不确定敌军实力的情况下,让精锐部队作为前哨无疑是一场豪赌,赢了便能大大增加军心一举攻破,输了则是会失去最珍贵的羽毛,溃败就是归宿。
萧若诚此举,是想让萧家军正式成为青龙军的一员。
那些反对萧若诚提议的将领,无外乎有两点考虑:一是害怕这场赌局会输,二是忌惮萧若诚。而尹树升看上去支持萧若诚,本质上和那些人毫无区别。
眼下萧若诚究竟是哪方势力的人很重要,让青龙军第一仗打的漂亮也很重要。
“景良。”
林苏臻短短的两个字将景良从思考中唤起。景良打了个冷颤,一转头发现表哥正关切地看着她。
这是要让她决定?
“你师父给我写了封信,说他下山前曾给你一个锦囊。如今难以决断,你不妨拿出来吧。”
锦囊?
下山前师父确实给她一个锦囊,也确实告诉她,下山后遇到要紧的事情可以找到对应的纸条,上面有解决的办法。她偷偷在房里打开过,上面写着“婚姻”、“洛阳”、“贾家”等字,如今这情形,是让她非要拿出来不可了?
也罢,景良拿出一个塞的鼓鼓囊囊的锦囊,不过片刻就找了“彭城”二字。
若说“彭城”还是个巧合,可当她打开字条,看到上面的白纸黑字,才是彻底的懵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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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景良打开字条,一个人呆呆立在那里,活像一只呆了的小鹅,使了个眼色让杨恪上前。
“妹妹,如何?”
景良对上杨恪疑惑的眼神,攥着纸条的手心都出汗了,终是将它交给了舅舅。
林苏臻接过,一声惊呼:“各位,这纸条上写着——攻城之法,锥形阵,一千萧家骑兵,二千...青龙军!”
若说刚才的“传国玉玺”只是林苏臻和尹将军的一唱一和,根本没有理论支撑,那么现在的白纸黑字,则是令人彻彻底底的折服。
众人都知道夏景良下山时还没有“青龙军”一说,而且她师父能算出准确的“彭城”,还能给出精准的军阵和用兵部署...
有一人还是不死心,颤颤巍巍地问:“夏姑娘,你这锦囊...可是随身带着?”
景良不容易回神,点头:“我下山后便一直带在身上,这也是我...第一次打开。”
“奇了奇了!夏姑娘,您师父莫不真是神仙!”
说实在的,她现在也想不明白了。
若这真是师父写的,那师父是依照严密的逻辑思维推算的,还是干脆能预测到未来?
若她今夜回去将这些锦囊都拆了,可不可以避开危险的局面?
此时军营里沉默着,众人都沉浸在震惊里无法自拔。林苏臻思索片刻,终于决定:“既然神仙道长开口,我们便这样做吧。”
说好了军队部署,现在就要分析敌情了。
侦察兵偷偷溜到彭城,最快也要明日才能飞鸽传书将基本情报送回,敌军就在眼前,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萧兄,你对朝廷军的主将有何看法?”
萧若诚也实诚,立刻说出怀疑对象:“前不久李将军的儿子李宁秀连任了豫章城总兵,我更倾向于他。”
有人不解:“这李宁秀名望不高,萧将军为何怀疑是他啊?”
“其实很简单,”夏景良幽幽开口:“募兵令让九州军队都积压在帝京和滕州这条线路,若是百万大军从帝京赶来,从粮草部署到军营物资运输少说也要有几个月,故而这军队要么是从彭城以及附近的城池征集的,要么是从周边城池偷偷跑过来的,总数也不该超过十几万人。
如今青州的军队都在舅舅手里,所以他们只能是从和青州相接的扬州或是豫州、滕州三地过来的。豫州滕州皆有大山阻碍不好进军,三日之内赶到过于牵强。虽然扬州到青州也有大山和江河,可也有一条直道。其他城池来到青州皆须路过平白城,而豫章城可以直接抵达彭城。
当然,最重要的是,豫章城的军队想要不翻山不过水抵达帝京,也要路过彭城。我虽没听说过李宁秀,但知道李将军的豪壮气节。可李将军如今已八十岁,实在不宜带兵打仗,朝廷派遣李宁秀也是情理之中。”
好不容易说完,迎来的只有沉默。
林苏臻点头:“不知李宁秀带兵打仗如何,但第一仗,咱们只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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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十六年的夏日刚刚开始,百姓还没找到解决饥饿的好方法,九州就爆发了除八王动乱外,六年里最激烈的战争。
夏日的凉风和战场上的鲜血交织着,随风飘洒的血肉就像高地上瑟瑟飞舞的军旗。战场上冷兵器相接,到处都是人与战马的凄厉嘶吼声,连云彩也挡住了温暖的阳光,鲜血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黢黑无比。
明明是午后,战场上却阴冷冷的,只有鲜血的热度在提醒着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们,他们不能懈怠。
杨恪紧抿双唇,忍痛拔下射入右肩的剑,又用不熟练的左手和敌军短兵相接,一时血肉横飞,杀红了眼。第一次上战场的他刚刚从不适应到适应,就中了一箭——想比与身体上从未接受过的剧烈疼痛,他第一反应是高台上有箭兵的埋伏。
此处没有城墙,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侦察台。他不容易打下不断扑上来的敌人,终于看清了远处那个还未失守的侦察台。杨恪知道,赤色鬼面具的遮掩让他极好的保留自己的身份,而且赤色鬼面也明显地在追踪他。就这样,一支羽箭直挺挺地冲他飞来。
右肩已经没有了知觉,只觉得手臂垂下仿佛有千斤重,又仿佛他根本没有右臂。身边战友或是敌军的惨叫声在耳边久久回荡,仔细听似乎还有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和婴儿的啼哭声。
杨恪大脑有些空白,见周围敌军几乎都被杀了,想要躲过那箭,却没想到一个战友朝他跌了过来。
箭明晃晃的就要刺中他,怎么办——
“咻!——砰!”
一个长剑将箭砍成两半,那战友只是站不稳,轻轻靠了杨恪一下就跑远继续杀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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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杨恪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萧青厌,一股酸意涌上鼻头。萧青厌见他右肩结了血笳,反而慌了神,也不顾自己身上多少剑痕,拉着他就往安全处躲。
“萧...青厌兄,怎么了?”
“跟我走。”
萧青厌将他拉上马,吩咐道:“别拿剑了,抱紧我。”
杨恪反应不过来,只觉得颠簸之间,脑袋反而越来越昏沉的。萧青厌突破战场中心,一路疾驰将他带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匕首,往杨恪右肩上刺去。
“你...你这是...”
虽然认识不到一天,可杨恪本能感觉萧青厌不会害自己,但也想不懂为什么要将他的疤硬生生刺开。
最可怕的是,刚刺开的时候并不疼,反倒是血流着流着,可能是冰凉的铠甲碰到了伤口,惹得他面色苍白地紧咬住双唇,可还是难免发出呜呜声。
“忍忍吧。”萧青厌也紧皱着眉,没时间擦自己脸上的血和汗,又撕下自己的铠甲下的衣衫,却没有立刻包扎上,又从怀里拿出一袋药粉,将它整个倒入了杨恪嘴里:“这儿没水,你快将它吞下!”
杨恪很是听话,好不容易吞下大颗粒的药粉,嗓子痒地止不住咳嗽,咳着咳着吐了一地血。萧青厌使劲拍打他的后背,又逼他吐了一口血。
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萧青厌快速解释道:“刚才给你吃的是麻毒的解药。麻毒此物甚是凶险,是宫中御医所制,也算是朝廷军的秘密武器。中毒之人会失去痛觉,若有伤口则会快速结疤,若不及时割下血笳将血逼出来,这人就会失去理智...不辨敌友,而且失去知觉的地方,就是真的失去了。”
杨恪听他絮絮叨叨一顿讲,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着“麻毒”的来龙去脉,可也明白萧青厌的心思,便有些虚弱地朝他拉开一个笑容:“今天谢你的救命之恩。”
萧青厌轻轻拍了拍他的左肩,也展开一个笑容。亮晶晶的小虎牙在这血肉横飞、肝泄髓流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可爱和亲切:“谢什么,你在这坐一会,我看敌军杀的差不多了,我抓完俘虏就来找你。”
杨恪却拉住他的衣袖,勉强起身:“说什么呢,我可是个男人!”
萧青厌也是实打实从战场上过来的,看他坚持也不多说,只是递给他一把长剑,又拉来一匹马,转头骑上马扎进了激烈的战场。
此时遮蔽太阳已久的云彩终于挪窝,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杨恪右肩深红色的布条上,温暖的照耀让伤口仿佛也不怎么疼了。一双盛满春光的桃花眼此刻映衬着棉絮一般的尘雾,兵刃相接的激烈场面,和不远处策马扬鞭的矫健身影。
这边杨恪和萧青厌在战场上酣畅淋漓,而另一边的夏景良,却被人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