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莺莺燕燕
女人抽泣声音笼罩了整个空间，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一扇窗户，还被铁杆牢牢封住。若想从这个阴暗的地方逃出去，就只能依仗那上锁的门。
她们被困在这里了。
此刻城外正兵马相接激烈的厮杀，林苏臻派遣夏景良和尹兰二人乔装到城里打探消息——虽然有侍卫一路保护，可她们还是在解手的时候被劫持了。
怎么被劫持的不重要，按照屋里凄凄惨惨的声音，她们可以推断这些被劫来的女子，是要充当军妓的。
没错，就是那个工作期限只有一天的超危险职业。
“无风？”
景良抬起头，在女人哭喊声中轻轻唤了一声，看见房梁的隐秘处似乎有一只可爱的青面鬼，手里还拿着一个短刃，终于安下心来。
再一扭头，发现尹兰只是静静地靠在墙边，低头沉默着，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尹兰，人如其名，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是个身材高挑又瘦弱的女孩子，通身气派打眼一瞧，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是她长的多么倾国倾城，圆如杏仁的双目本是可爱机灵的体现，可她又偏偏生的鹅蛋小脸，皓腕霜雪中凝结的是她温婉柔和的气质，十指芊芊是她管理家事的细致严谨。
“...兰姐姐？”
景良也靠过去，和她一起坐在墙边。
“景良妹妹，怎么了？”
“兰姐姐在想什么？”
尹兰苦笑：”在想等会如何才能死的体面些。”
景良被吓住了，忙抚过她的手：”兰姐姐这是什么话！左右他们也不知道你我是谁，天无绝人之路啊！”
其实说这话，她也有些没底气。
就算无风在，可他真能救得了这么多女孩儿？
“唉...话是这样，可你我毕竟...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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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有两个没有哭泣的小女孩缩在墙边说悄悄话，有两个身姿妖娆的姑娘也走过来蹲下，身上的胭脂味惹得景良咳嗽：“你们是哪家的姑娘？我是翠合坊的莺莺，她也是翠合坊的，叫燕燕，你们呢？”
景良和尹兰对视一下，见尹兰踌躇，景良缩起双脚，怯生生地说：“二位姐姐好，我叫小风，这是我姐姐，叫小雨，我们...我们还没入籍呢。”
古代妓女分为入籍和不入籍两类。入籍的分为官妓和民妓，一个在官方设立的教坊司工作，一个在民间的青楼工作，但都是有身份脸面的正经妓女；而不入籍的一般是罪臣之女，要么是身份及其低贱，只能暗自做妓维持生活，是妓女中最受鄙视的一类人。
那个叫莺莺的女孩站起来了，打量她的眼神也从好奇转到不屑：”唉...我说呢，原来是不入流的，怪不得呢。”
景良看人还没来，也被挑起了心思，抓着尹兰的手就是一阵感慨：“唉...我们家中只有一个老母，我和姐姐没办法才这样的，对吧？我还没去过翠合坊呢，二位姐姐还真是...气派啊。”
那燕燕一改刚才的悲伤，骄傲地扬起头颅：”呵，我们翠合坊可是彭城最大的青楼，就你们这种姿色的，连当侍女也不配！”
一旁的莺莺拦下她：”我看这两个人也还行，做个侍女勉勉强强吧。”
“唉，姐姐，你说等会...”
莺莺一个白眼：“怎么？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妓女，你可别拿我和不入籍的放一块儿。”
“哪儿能呢，我是说关老爷啊！”
“呵，我可不稀罕一个老头子娶我。听说这李宁秀将军才二十多岁，你我服侍好了，少不了以后的荣华富贵。”
“是啊是啊，往后我就跟着姐姐在将军府里混了！”
景良见这两个无脑的女人做着无脑的梦，忍不住冷笑，可态度依旧卑微怯懦：“我听说今天朝廷和青龙军交战，二位姐姐闭月羞花，就不怕战火？”
“战火？哈哈哈哈哈...”两个女人大笑，莺莺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哟，妹妹几岁了？瞧你这样子才及笄吧？接过几个客啊？还战火...唉，咱们女人啊，什么时候不能有门路活下来？”
一直沉默的尹兰却开口：“纵有今年欢笑复明年，也有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时候，何况是...娼妓。”
莺莺奇怪地看着尹兰：“你不也是娼妓吗？这词你从哪儿学来的？”
“啊...二位姐姐，这都是不入流的俗话，二位姐姐宽容大度，别和我姐姐计较。”
“唉，你这个东西哪儿来的？”莺莺看见尹兰头上的兰花木簪子，又看尹兰柔弱的模样，一把子将它拔出来，左转转又转转，一脸不屑地瞟着她：“还能从哪儿来，也不知那家公子瞎了眼，看上个不入籍的。”
尹兰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严厉的话就到嘴，却被景良捏手制止。
“二位姐姐在翠合坊什么稀奇物件没见过？这就是个木头簪子，姐姐自己做的，对吧？一点儿也不值钱，这种俗物怎么配得起二位姐姐呢。”
那莺莺突然来了兴致，却将簪子放在了身后：“自己做的？”她扯了扯尹兰的衣袖，又拍了拍景良的脸：“真是巧手巧嘴啊，我见你胆小，没想到能说会道的哈...不过这招对我可没用。”
尹兰看莺莺的眼神都要冒火了，手捏紧的都要让景良叫出声来。或许莺莺也被这种眼神吓到了，拿着簪子就和燕燕跑到了别处。
“兰姐姐，那簪子...”
“那簪子是...反正对我很重要。”
“你放心，有人在呢，丢不掉的。”
尹兰一时没反应过来，可看景良朝她点点头，也明白了：“几个？”
“春风得意马蹄疾。”
“唉...”尹兰看了眼门口：“也不知他们何时才来。”
两人正说着，尹兰看见莺莺拿着簪子和燕燕调笑，还一直看着她们，心中的怒火遏止不住了，站起来理了理衣衫，就朝她们走了过去。
“烟花妓女俏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真是婊子不知亡国恨，还在取笑好儿郎。”
尹兰的语气平平淡淡，神色也平平淡淡，若不听内容，丝毫想象不到这是在骂人。莺莺虽做作高傲，可也是个正经妓女，冷笑一声，说着就拿起木簪，像是要往地上摔。
“啪！”
尹兰夺过木簪，反手就是一记清亮的耳光扇在莺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