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裴桓宣重生了
马车悠悠向前行驶,南宫姝垂下眼,拨弄着手腕上颗颗红艳的珊瑚珠子,眼底有些讽意。
怎么上辈子她就没发现这人心口不一?
嘴上说着没主人好看,可全程没把眼皮抬起来,语气更无半分波动,像在夸赞一件死物。
呵,也是,有林凰儿珠玉在前,她可不就是一件死物么?
可死物,也不是任由他们摆布的。
南宫姝眸色微冷,高高在上地看着少年温顺端坐的模样,忽而冷冷一笑,将腕上的手钏用力一扯。
啪——
红艳艳的珊瑚珠散落一地,跳跃着溅上马车的各个角落。有几颗甚至滚到了裴桓宣的脚边,使得他微微一怔。
“我曾听金阳公主说起过一则趣闻。”
南宫姝的声音懒洋洋的,三分轻佻,七分威慑,偏偏又甜如蜜糖:“说她府上有一位乐人,弹得一手好琵琶,可惜贪心不足,常常嫌主人赏赐不够多。公主便想了个主意,命她跪在尖尖的玉石上,只要完整地弹完一首曲子,那玉石便归她。”
南宫姝停了一停,侧头看着裴桓宣,唇边浮着一丝笑意:“你猜,结果怎么了?”
少年垂着睫毛,浓黑睫羽投在眼睑处有几分阴翳,细看时却又是温顺纯良:“奴不知。”
他今日换了一件白底蓝绸纱的外袍,腰间束了一条窄窄的玉带,无花纹点缀,却更显清雅逼人。
他生的白,阳光从马车垂下的竹帘漏进来,更将他照得明晃晃地白。交叉的衣领间是细白的脖颈,犹如上好的瓷器。
真适合做花瓶。
南宫姝生出恶意的想法。
她眯了眯眼睛,朱唇轻启:“那乐人竟也有本事,跪在玉石上,却没有弹错一个音,金阳公主自然将玉石全赏赐给了她。”
说着,轻笑出声,“你也是从公主府上出来的,想必也不会甘于人后,表演一下给我瞧瞧,好不好?”
裴桓宣忽的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要他跪在这珊瑚珠上,表示对她的臣服。
少年的喉头动了动,飞快地抿紧唇,却没有说出一句拒绝的话。
他缓缓起身,一撩衣摆在南宫姝面前跪了下来。
马车内铺了波斯进贡的绒毯,松松软软,即便有散落的珊瑚珠,也并不会划伤膝盖,只会有点细微的不适。
但裴桓宣跪在绒毯上,却颇为屈辱地闭上眼睛。
他不想去看面前这张艳丽的脸庞,同时强迫自己去想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林凰儿。
她果然在南宫府……过得不痛快。
所幸这一次长公主带人搬了出去,否则,还不知道凰儿要被这些人欺负成什么样。
心底蔓延开微微的刺痛,却听面前的人抚掌大笑,仿佛在看什么好笑的笑话:“那乐人可是要弹琵琶的,裴奴儿这一跪就想蒙混过关了?”
南宫姝食指微抬,在马车内的茶几上敲了敲,上面放着一碟桃花酥和一壶酒。
她抿唇一笑,声音慵懒如丝绸。
“在主人面前看别的女人,可是要受惩罚的。喂点心和敬酒,选一个。”
裴桓宣微微一滞,心头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
她何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一念至此,却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难道自己对这人还有什么期待?
他沉默着伸出手去,最终拿起了那个酒壶,低眉顺目地倒了一杯酒。
少年手指纤长,映衬着酒杯上的花纹分外好看,平平举到南宫姝面前,身姿优雅。
南宫姝却看也不看,直接往里面扔了一颗珊瑚珠。
“喝光,不许碰到这颗珠子。”
裴桓宣睫毛一动。
这分明是故意为难了。
可是这明明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并没有仇怨啊。
少年微微咬牙,忍气吞声地捏紧了酒杯,一点点喝光。他神色隐忍,嫣红的唇瓣却被酒水镀上了一层艳色,如同落雪红梅。
南宫姝欣赏着裴桓宣狼狈的模样,笑意盈盈,看着他把最后一口酒喝光,拍手道:“裴奴儿果然妙人,这杯子里的珠子赏你了,一颗可价值千金呢。你要是愿意,这马车里的捡起来也归你。”
“谢主人。”
裴桓宣柔声回答。他虽是道谢,脊背却挺得笔直,并没有弯下腰去捡那些珠子的意思。
南宫姝也不以为意,她玩够了,也懒得再看他铁骨铮铮的模样,只将头扭向窗外,懒散道:“其实方才那个故事我没讲完。”
“那个乐人得到赏赐后,欢天喜地地走出府,然后就被等候已久的侍卫杀掉了。”
“人要是太贪心,哪怕得了一时甜头,也终归没有好下场。”
裴桓宣薄唇微抿:“奴知道。”
南宫姝轻哼一声。
这人要是不贪心,前世就不会踩着她的尸体往上爬了,表面毕恭毕敬,实际上野心勃勃。
所以听到这句回答,南宫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乖。”
裴桓宣眼底一片郁色,握紧手里的珊瑚珠。
那圆润的珠子在掌心里一片冰凉,却丝毫没有削减他心中的恨意。
若是就在这里杀了她,往后眼前就是干干净净了。
不过——
现在还不是时候。
马车很快到了公主府。
比起南宫府,这里自有一派雍容气度,亭台楼阁,回廊曲桥,无不风流雅致。
即便多年未回,也有仆从清扫,院落中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南宫姝满意地眯了眯眼,觉得这地方很适合重新开始。
卧房中,白雪将罗帐的玉钩取下来,轻声问南宫姝:“郡主可要现在歇息?”
南宫姝刚要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挑眉梢:“……把裴桓宣叫来。”
“裴……”
白雪愣了一愣,“是今日金阳公主献给您的……?”
南宫姝颔首。
“郡主怎的……”
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白雪急忙闭口不再多言,匆匆忙忙开门出去,“奴婢这就去叫人。”
南宫姝觑着她慌里慌张的样子觉得好笑,回想上辈子裴桓宣入府后,自己可是从未碰过人,也难怪白雪吃惊,兴许觉得她家郡主的形象破灭了吧。
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