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要把人带走
药箱里展开是整整齐齐七把刀，从小至大依次排开，功能造型也各为不同。
南宫姝压根没有再看一眼，她紧闭着眼，听着耳旁医师拿刀过火消毒的沙沙声，而后便是胸前皮肤被锐器挤入的剧痛。
天蚕续命蛊是寄生在心脏那里的，只有剜心方能将蛊取出来。
疼，真的好疼啊。
撕裂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南宫姝的脸色变得煞白，又逐渐覆上青灰。
在疼痛之外，头晕与剧烈的恶心感袭来，恍惚中眼前又出现了前世的场景。
大红色的帷幔，她额前母亲一针一线替她绣出的盖头，身侧人夫妻对拜时犹如万年寒冰般深深望向她的眼神，还有那插入心口的匕首，再真切不过的痛。
现实与梦境交织成深渊，勾着她一点点往下坠去。
明珠，救救青萝，我不能没有她！
明珠，既然你不肯给青萝取蛊就别怪我心狠了。
明珠，你的命在青萝面前，一文不值！
明珠，我厌了你十年。
明珠……
燕无缺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面色惨白的少女，不知怎的，心头却怪异的没有半分快意。
便是一瞬间，她忽然猛地睁眼，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布满血丝，含着浓浓的恨意，死死瞪向他。
那是怎样的眼神，犹如穷途末路的孤狼，直直刺进他心里。
燕无缺眉头紧蹙，几乎是下意识避开了那道目光。
咣当一声，小屋的木门被人倏然撞开，光线大亮，医师手指一抖，带着鲜血的薄刃落在地上，哐铛一声脆响。
“郡主！”
而南宫姝已是强弩之末，眼前光亮迅速褪去，失重般的眩晕感传来，她努力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带她离开这道深渊。
一片模糊之间，她好像真的抓住了什么。
然后死死握住，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燕无缺看着门外那排并非长公主府的侍卫，握紧拳头，声音沉沉：“人你们带不走。”
身着碧色窄袖长衫的少年蹲在南宫姝身边，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再回头，脸色竟是不复先前的温和，冷得吓人。
“三皇子这是要彻底同长公主府撕破面皮？”
裴桓宣握着南宫姝冰凉的胳膊，心头不知怎的烧起一股无名火来。
只不过一会儿没看住，人就被劫走了，她这郡主真是徒有虚名，也只敢在他面前撒泼耍横。
“若三皇子对太子之位尚有一点考量，就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他在南宫姝手腕上撒上止血药粉，一手搂着背，一手放在南宫姝腿弯之下，将人抱起，才看向站在一旁脸色沉的可怕的燕无缺，脚步顿了顿，最终没再说话，与他擦肩而过，就那么抱着人直直出去。
而燕无缺拧着眉，眼底阴翳，却最终没有出手阻拦。
此番行动毕竟不敢声张，带的人很少，裴桓宣手下的人很快将一切控制住，由他独身一人抱着南宫姝回长公主府。
对于出手救南宫姝一事他自有盘算，绝对不是对南宫姝有什么感情，他要整个长公主府欠他一个人情。
两人出现在长公主府门口时，整个府邸都乱作了一团，白雪与月牙被长公主命人绑在条凳上各打了十来个板子，南宫泽急的带了人出去京城四处寻找。
“姝儿！”
长公主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想要探一探南宫姝的脉搏，又有些不敢，直到裴桓宣说了句“她没事”，这才软软跌坐在地上。
“是谁！是谁带走了姝儿！”
“长公主，先给郡主疗伤才是要紧事。”裴桓宣道。
“对对。”
长公主回过神，立刻直接派人去喊了宫中的太医来，跟在裴桓宣身后，由着他轻车熟路的进了南宫姝的寝殿，将人放在软榻之上。
太医院院首被急召出宫，明珠郡主负伤一事也不胫而走，甚至惊动了圣上。
但唯一当事人裴桓宣似乎也毫不知情，一路追查下去卡在了死胡同，再没能有半点进展。
为此，不仅是柔善长公主震怒，连圣上都龙颜大怒，严查了一大批在府邸里私养士兵护卫的官员。
那把插入心口的刀所幸不深，没有伤到心脉，倒是手腕上的口子割太深了，失血过多，南宫姝昏迷了整整一天，直到次日傍晚才转醒。
最先唤醒她的是额上的沁凉，她不舒服地皱眉，抬手胡乱摸索了番，直到指尖触到另一人皮肤的触感，感受到对方猛地一僵，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主人？”
少年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南宫姝只觉自己嗓子也疼的厉害，发不出声音，便侧头看过去。
裴桓宣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衣着整齐，但眼下乌青却是分明，面色有些疲惫，见她看来，眸子微微一亮，惯性似的露出温柔的笑意出来。
“主人终于醒了。”他放轻声音，好似唯恐惊扰了她，“身上还有些烧，莫要乱动，奴这就去找长公主来。”
方才的凉意正是裴桓宣将她额间锦帕取走的动作，他将一旁木盆里的帕子提起来再次拧干，折叠整齐，哄孩子般：“先敷着。”
裴桓宣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若他专注着看你，那真是能将人溺毙在里面的，饶是深知这点的南宫姝，也觉得难以分辨真伪。
她没动，只在冰凉的帕子触到额头时指尖下意识颤了一下，一时甚至觉得那帕子的存在感都高过了心头的酸楚疼痛。
做完这一切，裴桓宣擦了擦手，起身出门。
南宫姝看着他走，在人即将跨出门的前一秒，她喊他：“站着。”
“怎么了主人。”
裴桓宣回头大大方方的看着她笑，眸底晦暗不明。
她也没什么表情，就只是盯着，直到过了许久，走廊里风灌进房间，吹动百叶门传出一声悠长的嘎吱声，南宫姝才撇开眼，嗯了声。
“无事，你去吧。”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谁也看不透谁。
实则裴桓宣又如何不想为林凰儿取蛊？
然这一世不知为何，南宫姝性子变了不少，若她如同在小木屋里那样，生出什么玉石俱焚的想法，毁掉蛊虫，那便是得不偿失。
总之，尚未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之前，绝对不能贸然取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