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祖母
沈婉玉当时正在父亲院子里，等父亲出来替母亲传句话。关于沈宁的事传到自己耳边，沈婉玉当场脸就黑了。这些笨蛋姐妹，沈宁回府第一天就闹出这样的事儿来！这沈宁真死了也好说，一了百了。要是没死的话，外人会怎么传？
谁不知道当年白月容出府，是张氏嫁过来的原因？
沈宁死在沈府，怎么说别人她不知道，但沈婉玉知道，肯定会说这件事和自己、自己娘亲脱不了干系。当年赶走了人家母亲，现在又弄死了人家女儿……她和娘亲有了这样的名声，以后她还怎么嫁人，张氏还怎么管理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儿？
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沈宁母亲的事，今日沈宁一回府，沈婉玉才避到了爹爹这里，就是不想一开始就对上她。她和沈宁可以不是好姐妹，最好毫无来往，但绝对不可以她明知道沈宁出事，还装作不知道。
这才有了沈婉玉请了爹爹，前去黑牢的后事。
如今这草包二姐，竟还一副跟自己邀功的样子。
沈婉玉根本不想知道沈宁为什么被关进黑牢的事好不好？！
沈婉玉心中那样不屑，面上却挂着轻轻的笑意，偏头对二姐说，“我和四姐姐没什么，今天的事情没有我参与，我也是后来才来。不过一会儿到祖母跟前，姐姐你倒是要谨慎些。”
沈弄玉微怔，“这事儿不是已经完了么？”
沈婉玉心中翻白眼，唇角噙笑，“爹爹从不管内宅的事，今日到了院中，祖母那里必然已经知道了。四姐姐是嫡女，今日受了那样委屈。她就算不计较，祖母也会指点你们一二的。”
沈弄玉咬牙，“那个贱坯子，她一来就没好事！多谢五妹提醒。”
沈婉玉微微一笑，不说话了。想挑拨她？哼，反而被她给挑拨了。她自然不会咋咋呼呼地去跟沈宁斗，有人会上去的，她有什么好急的？
说话间，众人都已经到了西苑里。姑娘们纷纷进去，沈婉玉待遇独独好，门廊有四五个婆子本懒洋洋站着，看到她来，一下子就精神地站起来，“五姑娘，您来啦？老夫人和夫人都在里头等着呢。”
沈婉玉笑，“我知道，我先去洗把脸。”众人连忙掀帘子，她一低头，就进了隔间了。过一会儿才出来，原是换了一身衣裳，宝蓝色衣裙，深蓝色练纱，腰间一袭青兰色绣花锦带，别处系着小铃铛，长发挽着，也用深蓝色发带系着，偏头一笑，无比高贵飘逸，清雅脱俗。
众女脸一瞥，有的眼中有欣羡之色：老夫人这里，也就五姑娘有这样的福分，专有换衣的地方，她们却不得了。
沈宁自然也看到了沈婉玉的新装扮，那少女看到她，还婉婉一笑，向她点头。她也干巴巴点了个头，却没多余感受。她知道沈婉玉这样直面自己的用意，心智弱一点的，看到沈婉玉这不停地在自己跟前显摆，一会儿父亲的疼爱，一会儿祖母的披风，一会儿又换了身新衣，怎么也得气个吐血半死。
很明显沈婉玉是针对刚进府的沈宁啊！
可是沈宁心中只有好笑，她可一点也不羡慕。她当然也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可也不用沈婉玉这么个挑衅法。她打扮得漂亮，可不是为了让自己讨厌的人嫉妒。所以沈婉玉这招，想激起自己心中对她的愤恨，然后对她做点什么讨厌的事，由此失了祖母的心，那就别想了。
在沈宁心中，她已经有了最疼爱她的娘亲，沈家其他人，疼爱她她就受着，不疼爱也无所谓。沈宁不稀罕那些。
看到沈宁无动于衷地跟着众姑娘进去，沈婉玉面上一怔，咬了咬唇。这个四姐姐，心性可真是坚定。她平时在姐妹间稍微表现一下，姐妹们也嫉妒的很。这个沈宁，不说她到底嫉妒不嫉妒自己，从她那双灵气逼人的黑眸中，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
沈宁才不理会沈婉玉，她根本懒得理这个讨厌的人。进了屋，她不再跟众姑娘往里走，而是在外面就跪下，磕了头，“祖母，阿宁给祖母请安。”
屋中一时静下来，隔着一道帘子，沈宁感觉到各种审度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动，低着头跪地上，看日影在竹帘的斑点中移转，手撑着冰凉的地面，心神一时恍惚，差点摔将下去。
她心中苦笑，沈府接她接的早，她娘想着沈府这么早来接女儿，必然对女儿十分重视，甚至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给沈宁准备，就送女儿上了马车。白月容哪里想得到，沈宁到沈府，不仅滴水未沾，更是被关在黑牢里大半天，这会儿一跪下，才觉得头晕眼花。
沈宁恍惚想着，要是让她娘亲知道她今日受的委屈，娘亲一定拉着她掉头就走，再不让她留在沈府。
沈宁苦笑，可是怎么可能呢？她娘心疼她，她又怎么能连累娘亲？
她今年已经十岁了，回到沈府，才是光明正大的。如果继续跟娘住下去，孤儿寡母的，不说谋生路多辛苦，就是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们淹死。她娘是任性骄傲，但却绝不是心智强大的。就算在大魏实在呆不下去了，娘亲带她回北府金丹，可既是出嫁的女儿，那里又焉知能不能容下她们母女？
如今看来，回到沈府，倒是对沈宁来说，最好的选择。
白月容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才同意她回来。
那位还没见过面的祖母，不管你是真心疼爱阿宁，还是只把我当空气一样，我面对您，面对整个沈家，为了我娘，为了我自己，我都不得不算计！
所以，如果你不高兴这样的孙女，我也只能抱歉。
屋里头静了一瞬，才听到一道笑声，“老祖宗，新来的四姑娘在外头跪着，给你磕头呢。”
说着，珠帘相撞声中，有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