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国
从极西到远东,陆地的最西部边角到东部,大概有三十个少女家到“陌”的距离。如果把“故乡”两个字定义成这个长度,那么整块大陆长三十个故乡,宽为四到五个。
离家很远了。空间上。时间上。
那里虽是荒山,在月明的时候,坐在断崖上向外瞭望,有一望无际的星空、北风和关外的笛声。军队的驻扎地离那里不远,少女便是从风中偶然传来的旋律,学会了吹笛。
北朝没有长城的防护,北方的蛮族借着东征军入侵,大举南犯,沿着大河“洛隐”一路向南,烧杀掳掠,“灵”的高手和精锐部队被调到西线的情况下,北朝独木难支,向南朝寻求救援未果,国家机器整个被粉碎掉,山河破碎。
爷爷死去时。风蝶饮年纪尚小,蛮族四处劫掠,烧山毁林,家乡,已经不是乐土。而那山下的小城,被血洗的惨状,曾逼得“她”愤怒了一次。
少女不想再见她那个样子。
“陌”所在的纬度仍属偏南,岛上海风温润,四季如春,遗世独立,与旧土陆地上的情况截然不同。目前北朝灭亡,南朝与西方维持了尴尬而脆弱的和平,竭力维持着皇族的统治,嗅觉灵敏者,都闻得到未雨绸缪的潮湿气息。
保皇派。新派。魔法派。灵派。联邦制的支持者。投降的支持者。“神”的信徒。种种不同意见,不同立场的人争吵不休。“陌”远离大陆十年,已经算的上一方独立势力,受到的约束极小。虽是天堂,上天堂的路却很难走。
现在是,珊瑚历四年晚秋,大约十月份的时候。空中仍是克里斯汀的全盛期。月光如水,幽蓝无迹。美的美轮美奂。暖风却有些寒意。
第二天,风蝶饮将所得之物随手扔进柜子,独票据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塞进了略显破旧的床垫下面。用自己可怜的灵,十二万分小心的封存好。
不到需要战斗的日子,展凤蝶(蝴蝶头饰)和青苔(青痕斑斑的偏细长剑)也不必带,扔在角落里便好。
风蝶饮将枕边的说不清是银色、玉色或是月光色的长笛别进腰里,出去上课。
“陌”的规划参考了西方的风格,整个岛共有七个区,分别是中心区、实验区、风车区、海滩区、行政区、教学区和工会区。运行风格接近于“大学”。极度严格,每年均有考核,不合格者便要请你返回大陆。极度松散,只要实力通得过,想做什么都没人管制。
据说,也曾经有过糜烂的群体聚会。
只是天才的求学者们在遗世之岛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家在哪,何处又是国。
风蝶饮的宿舍在中心区。型号是最早的那批,也最便宜。一年只需要交一千两百旧土币。而学费则是三万四。岛上人才济济,精英子弟实多,施法材料、课本、灵的修炼消耗、食物、出行、衣着、玩乐所需费用均是一等一的高价,少女并不能很承担得起。
风蝶饮生性怪癖,极度喜欢玩乐,却异常慢热,不喜与无趣之人说话,在旁人视线里,素来是独来独往,最是高冷女王范的。她生的有棱角,冷意和柔魅混杂,又是岛上少见的走北朝剑术一派的灵力者,不同常人。有喜爱,有嫉妒。
风蝶饮默然溶于声、溶于风、溶于阴影和树叶、溶于人流和建筑,低着头,以最不引起注意的像猫般的姿态匆匆走着,穿过中心区的“明日和泉”,向北一条小路来到教学。
那里不同于中心区破旧繁杂的老式建筑,是用整块的方形石块垒起来的高大建筑群,空间奇大,视野开阔,根据所授课程不同,外形风格迥异。
风蝶饮走进偏西的一座由若干根高大圆柱支撑起来的高楼,那楼上写着“不堪闻剑”四个大字,笔法凌厉,蝶饮每次见时,皆感到一股森然傲意透字而出。
那楼内教室平平无奇,空空如也,只是够高,够大,粗糙的环了几层扇形的石桌石椅,便可听教授授课。这楼内也只有这一件教室,这教室也只教“通论”一课。蝶饮最喜这课,周一是她的幸福时间。
那教授姓陈,已站在那,中年微老,瘦瘦偏高,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穿正装,斯文刻板。风蝶饮最喜欢他,于是见陈教授视线望来,鞠躬微笑,寻个位置坐下。
过得一刻,教室内松松散散走进来许多人,有穿着随便的情侣,有戴眼镜背厚厚书包的学霸,有三五成群、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人虽迥异,只是看来都不是高手。只是看来,都不会用剑。
少女山上长大,耳力视力极好,坐的位置在最后面靠窗处。无人注意。
陈教授清了清嗓子。便开始授课。蝶饮微笑着准备记笔记。
『那么第六讲开始。那么我们上节继我对天体、潮汐和魔力的一些看法后,本节进行“灵”的一些讨论。』
『那么我们知道。“灵”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不同于魔力。魔力的来源虽不可考,其客观存在却可通过各种实验结果得出,对其的性质研究也方便展开。但是灵不同。灵简单的分为武器和灵兽两派,我们的所知中,除了血统极大的影响灵的性质、灵兽天生不可更改、灵可以在人的脉络中流动,并可在特殊时刻放出体外、灵的恢复需要吸收空气,除了这些简单直观的性质外,我们知道的很少。』
『那么随着对“天幕”碎片的研究,我们知道魔力是可以干涉的,可以屏蔽掉,但是灵可以吗?已知的手段都不可以…』
『我们知道,只要是旧土后代,黑发黑瞳的东方人,天生均有灵力,后天均可修炼变强。但魔力不同。无论东方人,西方人,对空气中“魔力”的共鸣,是需要天赋的,不可后天养成。这极大的限制了魔法的发展…』
『那么…』
『那么我进来做了一些研究,试图用灵去激发魔力,引起共鸣。如果成功的话,便人人可以施展简单魔法,这对于时代一定是有极大的帮助意义的。』
『那么…』
满一节课,大概是二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陈教授是十分老派的学究,不懂变通,若是有人迟到,他便要记过扣分,但是中间偷偷走了,他也拉不下脸喊回来。是以“通论”一课,每每总是响铃即是巅峰,大约每过五分钟,便要少三两个人。到的最后,偌大教室便通常只有寥寥几人听他高谈阔论。
教授对这种公然离去的行径视若不见,倒也是怪癖。
风蝶饮把他关于灵和魔法的讨论记得慢慢当当,她笔法潦草,字距、大小、分段却有条理可寻,看得出主人的性格。
两个多小时转瞬即逝,蝶饮伸了伸腰,向教授微笑示意,离去这座楼。本来“不堪闻剑”这建筑由于其广大的场地,是设计用来教剑术的,但几年前发生了一件事,使得“陌”里武器一道的灵力课程,如今很少有关于剑。
风蝶饮极懒,一周并没修多少课程。她一共选了“通论”“奇行生物分类”“灵力破魔”“综合搏杀”四门课。算的上少之又少。学分极度不够,若非拿了冠军,也许还要面临被淘汰的风险。
晚秋了。
即使是岛上,出了门,中午的阳光也有些没有力度。懒散的,像是她。
日子虽然是每天这样的过,只是仍觉得平淡。风蝶饮躲开教学区人群中射来的目光,沿小路走回中心区,向床上一趟。新生比试的奖金诱惑让她认真准备了一些时间,现在,那可不同了。
夜晚是闲暇的时间。她身上流着杀手的血。工会没有任务时,可以玩游戏享乐,到了晚上,有什么游戏,比杀人,更加好玩?
血。心脏扑通扑通。恐惧。失去生命。快感令神经在颤抖,即使只是想一下。少女复杂的性格绽出恐怖的笑容。是高冷,是贪玩,是柔媚,是,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