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雨

　　“轰”，一道闪电在天空中狠狠地劈了下来，照亮了整个海姆达尔，雨下的很大，空中吹着寒风，这座海港城市的居民都关紧了门户，闭门不出，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那些零散点亮着的路灯显得更加无力。

　　海姆达尔是大陆最大的港口城市。北海在北国以北还要十分远的地方，南海则由于那块“南熏石”奇景的诡异特性，皆不适合商业发展。

　　独东海海域自古以来便物产丰盛，气候袭人，海水中蕴藏着极充沛的灵，又有众多岛屿可供人踏足作为据点，东部沿海地区便兴建了诸多海港，十分繁荣，这海姆达尔许多年前本不过是个渔村，但地理位置极好，适合修建深水港，附近海域安全易于航行，周遭又是平原，可以发展农业，东方家便下令挖了条运河。

　　有那具有先见之明的财阀等，在这条运河建好之前便蜂拥而至，圈地盖楼，招兵买马，以期大展宏图。

　　这海姆达尔果真也没令他们失望，运河一成，便极高速地发展起来，过得几十年，便已隐隐列于旧土前五的城市榜单上。

　　东方家近来新建的那艘巨大邮轮，叫骐骥号的，稳稳的停在水面上，虽然此时风浪不小，但并未对其有何影响。

　　而苍夜双手拢在袖中，一言不发，抿着嘴角，大雨倾盆，早已把他全身淋透，他却没用灵保护自己。

　　他极有耐心的，并没有丝毫不适，正站在海上极高的地方注视着这艘船。他脚下是一条雷龙，这龙飞在云层稍微偏下的位置，将自己隐藏起来，苍龙能隐能见，即使闪电偶尔划过，也丝毫看不清这里的异状。

　　本来大雨中视野极差的，苍夜在自己的契约生物上，却可获得它的部分视野，将周围海域的情况观察的清清楚楚，若有异动便可立即发现，只不过毕竟离船很远，那船内若有骚动，那便感知不到了。

　　在他上方的云层中密布着强大的电荷，苍夜在这雨中气定神闲，本来他于电系能量就极喜爱的，高空云雨中更是龙的天下，越站越清爽，舒服极了。

　　他旁边那少女却没这么得意，坐在这条龙上皱着眉，这雨却淋不到她，苍夜感觉不到她有用何魔法或是灵力，不知是怎么办到的——正是那日在会议室中，用小刀雕刻木头的女生，此时她却没带那鸭舌帽，而是裹了个披风，短发随意地在风中飘着，腰上插了两把手枪，全身上下不沾丝毫雨迹。

　　苍夜曾问她的姓名，她只简单地回答一句，“代号鸢尾”。

　　这人不爱废话的，倒合自己的性子，苍夜心想。当日七人分为三组行动，苍夜与她乃是负责侦察支援的，相比他人，乃是极无聊的位置，也不怪这鸢尾十分不满。

　　他看着这片大海，漆黑，广阔，深不见底，忍不住又想起守护者的预言。“无边的巨浪将从东海海底处汹涌而出，夹杂着魔力乱流与无数可怕的怪物，世界将被淹没，崩塌至黑暗的角落。”

　　他对于命运和预言这种东西是抱有敬畏的态度的，未来虽然虚无缥缈，偶然仍可以被窥视到其中一角，何况守护者乃是本校的传说，据说已经活了无数年，隐藏于暗处，保护着这里，是学校最强大睿智的存在。C.O.R.E.中与他们接触的高层人员尽皆满脸担忧的神态绝不是伪装起来的。

　　苍夜出发前仔细翻阅过观察者提供给他们的资料，乃是由情报部门花了极大功夫作出的报告。东方家此行并无恶意，乃是借故召集各方势力，要向他们宣告那深海之树的存在。那颗树是否真是一棵树，亦或是另一种奇特的存在，观察者也不敢保证。

　　陌自然也受邀参加此行的，学校早拟好了名单，这下却有变故。守护者在真实之泉中看的清楚，此行却十分危险，乃是大凶。

　　情报部门愣了半响，他们一番努力，调查的那是清清楚楚，那岛上的确也只一些遗迹外加新修的游乐设施，虽有秘密部队和基地隐藏，但皇室此番确无阴谋，东方幽乃是大帝最爱的女儿，此行他们自己又派来了许多成员以显诚意，那海下乱流短时间内也没有威胁，风车动力系统的记录显示，这乱流虽然一直在增距，但其增速是十分缓慢的，若要有所危险，至少要以十年来记。

　　何况他们早已派遣无数人员去监视东海了，皇室内部想必也有自己的潜入方式，不至于有异状而发现不了。情报部门主管小声说道：“会不会是有其它势力暗中埋伏，要杀害受邀人群，一来栽赃皇室，二来削弱其他方势力，乃是一石二鸟之计，这才显示此行十分危险，却与那岛屿无关？”

　　观察者C沉吟了一下，道：“这也有理，你们继续监视，不可放松警惕，这里我们来斟酌一下如何是好。”那主管唯唯退下后，他旁边坐在阴影中的B哼了一声，”却也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我们参会人员本来精挑细选的，想害他们，那可大大的不容易，我再去跑一趟，你坐镇指挥，也就是了。这船整条路线都与本岛相距不远，支援起来也十分方便，会有什么危险？“

　　C道：”你说的那也在理，只不过守护者明明白白预言到了大凶之兆，那也有假吗?须知世上魔法千变万化，超出我们预料的也未必没有，到时若有什么突发事件也未可知。本来我不愿最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去涉险的，不过事态严重，不如告诉他们实情，若愿意协助的，也要大大依靠他们的力量。“

　　那B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下，”我们还没老，伙计，还用不到小孩子去冒险，他们太年轻了。”

　　那C听得他犹豫之意，因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知你总还是不肯信守护者的预言，时代已经变了，不止是我们和皇室，整个大陆都可能有灭顶之灾，我们却只知道跟珊瑚烯以及那颗树有关。这一切的起因或许都跟此行的某些因素有关，个人的安危又有什么重要？把实情告诉他们，发布S级任务吧。”

　　B叹了一口气，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阴影中，C知他年纪虽大，心中总还有一腔热血，有时不能理性，便不多想，仍在看着手上这些年轻人的资料，思索着什么，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用各种颜色清清楚楚地标示着南朝各大城池和势力范围以及参考武力级别。

　　大陆上有无什么实力高强的闲云野鹤更不可知，A曾告诉他，有时漫步大陆，经常在高山上察觉一股巨大的气，仿佛是从某地传来的庞大魔力，竟不比本校弱小，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他沉吟一下，通知下面召集手上名单的后七位，自己单独去找闻人影，另给她一个机密任务。

　　苍夜鸢尾却不知此节，本来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听到世界灭亡那是大大的兴奋，本想出来一展身手，来做那救世主，这当下却只得躲在雨中，若不是空中寒冷，鸢尾简直想趴在这龙上好好睡一觉了。

　　按下这两个被抛弃的白痴后勤兵不提，南宫洛现在是大大的痛快。他正在这骐骥号的第七层参加一个盛大的聚会，这天是皇室宴请诸方来宾的第一天，场面十分热闹，洛洛最近被叶大会长提了二把手，那是尊敬的副会长大人，虽然学生会素日也只办办比赛、维护一下女权、疏通下水道什么的，没半点分量，外人可不知道，皆以为乃是大名鼎鼎的学校一等一的组织。

　　南宫洛早翻出随意扔在角落里的一套学生会制服，穿起来倒也人模狗样，他又细细整理了一番自己头发，认真收拾，描眉画妆，喷上香水，端的是神采奕奕——倒不是为了引起注意，而是为了气他身旁那位秦霜落小姐，正是当日污他没有小弟弟的那位。

　　两人不来极不愿分为一组的，但他们的任务是作为学校的学生代表来应付各项外交活动的。这南宫洛是学生会的，必然要被派来撑撑门面，除此还需要一位女伴，风庭月竟被邀请去陪伴小公主，也不知她什么来历，连皇室都认识，鸢尾有远程支援能力的，跟着苍夜一起行动了，这毒舌妇就只能分给他。

　　这当下洛洛十分得意，他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学叶大小姐素日教他的礼仪，装模作样地喝着各种高档酒，与对面那个老兄谈天说地，秦霜落穿着一身礼服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他旁边，恨不得一个法术把这讨厌的同伴砸死。

　　只听这南宫洛热情洋溢地对面那位十分英俊得体的年轻人说道，”云兄，这位是秦霜落秦小姐，今天是我搭档，素来嘴笨手拙不会说话的，望你不要见谅，哈哈，哈哈！”她哼了一声，公众场合，终究不太好与他互喷，此前也曾尝试偷偷放道寒冰闪电什么给他个苦头，却如石沉大海一样全无用处，郁闷极了。

　　那人回了他一杯酒，也哈哈大笑道，”南宫兄说笑了，秦小姐容色美艳，身材曼妙，举手投足间气质极佳，那是世间难得的女孩子，得此良伴那是大大的走运，不得过谦，不得过谦。“秦霜落初时听他话语，暗自高兴，待到”良伴“那词时，便又满脸黑气，索性挤出微笑，只装作听不见二人话语，暗中观察四处，看有无异动。

　　这宴会之地极大，十分热闹，窗外虽然风雨交加，偶尔划过闪电，船内却十分平稳，皇室请来的乐队在那边谈着钢琴，整个大厅内被水晶吊顶柔和的黄色灯光覆盖，十分具有氛围，他们坐在偏中间的一个位置，四面八方都是交谈声，还有些宾客喝到高兴，便拥着女伴跳起舞来。

　　这里都是外宾，无皇室人员在内，来自天南海北，各种口音服饰都能见到，也不全是穿着礼服的，南部的人便多有穿兜帽的，看起来十分扎眼。

　　南宫洛说道：”云兄，你我二人今日甚是投缘，来，我再敬你一杯。“说完便大喝了一口酒，他又说道，”久闻你云家祖上乃是游牧为生，辈出豪杰，十分英雄气概，后世子弟成年之时均要游历天下，去见识一番大陆各处风土，想必云兄年纪虽轻，见识却不同凡响。“

　　那人却道：”哦？南宫兄来自世外之地，据说奇人异才多不胜数的，远胜他处，竟也对大陆有所兴趣吗？“南宫洛听他此言，因笑道:”不然，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我校一弹丸之地，虽有一些能人，如何能比得上广阔大陆？古人有青梅煮酒论英雄之说，我见识短浅，虽无才可高谈辩论，却是个极好的听客，今日有名酒美人相伴，兴之所至，却想听听大陆这些年来英雄事迹，以神往一番。”

　　那人听他此言，喝了一杯酒，笑道：”原来如此，南宫兄想必也胸怀大志。我素来也极仰慕英雄前辈的，这些年来四处游历，确也听了不少故事，饭后闲谈，那也不错。“

　　秦霜落听他二人这番言语，也回过神来，看他作何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