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福泽深厚遗子孙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开门走了进去。办公室用玻璃隔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大房间一排四张小桌子，共有四排，和无数靠背椅，多余的椅子叠了起来，落在了后面。小房间的玻璃门上贴的经理办公室的标牌。一眼看过去，一个穿着黄色瘦身裙子的中年女人正在茶桌前悠闲的喝着茶。她长了一张瓜子脸，细长的眉毛，应该是用描眉笔描过的，小小的嘴唇，皮肤很白。她听见我的敲门声后，点头示意我进去。我走了进去，她让我坐下。给我斟了一杯茶，轻轻放在了我面前。我好奇的盯着眼前的茶具，我虽说不爱喝茶，但是对茶道还是充满兴趣，平时见别人喝茶时也是在旁细细的观察着。她的是官帽紫砂壶，至于是不是真的紫砂，自己分辨不出来，但看颜色，应该已经用了很久，茶壶身上已经被养的发亮。

李总拿起了我的求职书，问道：“你离职多久了？”

我坐直了身子，答道：“今天刚好一个礼拜。”她问了问我不干的原因，我如实相告。她说道：“你这样想是对的，趁着年轻多长点见识，多学点本事，省着老了以后吃苦。”我见有人认可了自己的想法，有点暗自高兴。她又问道我的期望工资，我答道一个月多于五千小于八千就行了，这就对自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了。她看了我一眼，劝我不要给自己设限，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之类的道理。具体都说了什么，已记不清了，反正总的意思就是面对任何事，不去尝试，永远不知道自己行不行。我不免被她说的激动起来，心里想着怪不得不管在哪里见到干销售的，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原来人家跟自己想的真不一样。不过我不是设不设限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我除了在库房的出库入库，其他的一概没接触过。她喝了一口茶，问道：“你了解过我们广文吗？”我摇了摇头，她就得意的介绍了起来：我们公司是本市第一家做民间文化的公司，涉及邮票，字画，古董。现在国家的经济年年发展，老百姓的生活也年年提高，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后，伴随而来就是急需提高精神生活，我们公司正是随着这股时代潮流应运而生。我们广文的员工都以能为苹果的文化事业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为使命，能为提高苹果老百姓的精神生活而努力。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我被说动了，觉得在广文这工作不仅仅能提高个人的能力，还能对社会做出这么大贡献，立马点头道：“当然愿意了！”可是我马上又没了底气，怯怯的问道：“可是我性格从小就有点内向，口才也不是很好，我能行吗？”李总立马又搬出了不要给自己设限的那套理论，见打消了我的顾虑，接着问我什么时候能上班，我说三天后，她点了点头。

李总接着问道：“工装什么都有吧？”

我摇了摇头，同时心里疑惑了，工装一般不都是用人单位提供吗？但我没有问出口。

李总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是这样的，如果你来我们这工作的话，我们会派专门的人给你培训，还要给你准备培训资料，公司耗费的人力物力就不说了，但是一旦不管是你还是公司觉得对方不合适的话，肯定要在一个礼拜内通知对方，那么工装的话。。。”

我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公司是不会为实习员工准备工装的，工装成本不低，实习员工的存留不一定，这样能避免浪费。她见我明白了，接着说道：“你其实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一件白衬衫，一条西裤和一双黑皮鞋就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记在了心里，并快速的盘算她说的这些需要多少钱。

她又问我何时能来上班，我答道两天后就可以，这两天自己要搬家。她点了点头，说道：“你来的话直接到接待室去报到就可以了。”

我答应了一声，见她说完这些就低下了头喝茶，赶紧起身告辞，她点了点头，没有理我。我为了能留下好印象，把椅子归了位置后才转身离去。临走是我偷偷瞥了一眼李总，她似乎对我的动作很诧异，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

出了大厦后，我一下子心情舒畅了起来，我不舍的回头仰望着大厦，蔚蓝的天空似乎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照着高高的大厦璀璨生辉。

我骑上了小绵羊，往自己小区骑去。早上对门的刘大爷打来电话，说原先在在小区门口开小卖店的王奶奶的房子正要往外出租。房子的上一个租客是苹果大学的女学生，外表看着光鲜亮丽，总穿的冰清玉洁的，可这人啊，真是不能看外表，把王奶奶的房子弄的像垃圾场一样。听刘大爷描述，一进门就看见地上全是吃剩的外卖盒子，水池里不知堆积了多久的碗，已经长了一层绿毛，床单上也印出了一个人躺着的汗迹，黑乎乎的油光发亮，床上周围到处堆放着穿过的衣服，地下鞋子东倒西歪的摆着阵型，内衣内裤袜子之类的左一支又一双的。要是用手随处一摸，厚厚的灰尘都能感觉到挤压感。王奶奶好心，正好那天路过，合计上来看看这个女孩，心想女孩一个人出门上学不容易，看看有什么电器坏了或者水电之类的出现问题后，她再不会弄。哪曾想敲开门后，就差点被屋里的气味熏倒，往屋里这么一打量，见是这副情景，王奶奶高血压蹭蹭的往上串，晕头转向的差点没坐到地上。

后来王奶奶赶走了女孩，找家政整整收拾了三天才把屋里大概的恢复原样了，被女孩弄变形的地板和脱落的墙纸这些硬件的东西，怎么也恢复不来了。

家政收拾好后，今天早上王奶奶过来验收，正好碰见了刘爷爷，跟刘爷爷发泄了几句，把自家的情况和刘爷爷说了。王奶奶一顿埋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中看不中用，能把日子过成这样？看着小姑娘长的楚楚可人的，没想到是个草包，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刘爷爷安慰了几句，你说的这事，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还真被这孩子给开了眼界。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想开点，现在的年轻人都被家里惯坏了，什么都不会。要不是现在生活好了能吃的起馆子了，他们都得饿死。咱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咱就租给那些知根知底的，靠的住的人。说道这里，刘爷爷正好想起了我，就把我的事告诉了王奶奶，王奶奶也是我爷爷奶奶的旧相识，知道我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想都没想就让刘爷爷联系我，说道：“刚平这孩子也够命苦的，碰上这事咱也帮不上大忙，就让他先在我那住吧，租金不租金的，都好说，啥时有钱了就啥时给。”

王奶奶比我爷爷奶奶小上许多，具体小多少岁，我没听我爷爷奶奶提起过。她和她老伴都姓王，也算是一种巧合，他们和爷爷都是同一家工厂的工人，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工厂那么多人，他二人不知怎么就互相看上了，结了婚。婚后的二人小子日过的是甜甜蜜蜜，可好景不长，没几年就双双下岗，生活面临了困境。王爷爷年轻，脑子活泛，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销售电器的货源，早些年生意好，低买高卖，没几年日子就富起来了。可后来电器的生意被连锁店冲击，不景气了，二人年纪也大了，搬搬抬抬的干不动了，就把卖电器的小店给兑了出去。可二人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又闲不住了，就在家门口租了一家小门面开起了小卖店。干到头两年，二老的年龄更大了，算账跟不上了，腿脚也越来越不灵便，就把小卖店也兑了出去，买了电梯房，一边看孙子一边颐养天年去了。他二人的事迹也变成了我们小区口口相传人生奋斗的典范。

王奶奶的房子和我的房子隔了一栋楼。她家在三楼东户，和我的房子在同个方向。我敲了敲门，门开了，我一眼看见了穿着得体的王奶奶，手里正拿着抹布，赶紧打了招呼，道：“王奶奶，好久没见到您了。”王奶奶一边笑着一边把我让进了屋里。我坐在木质沙发上，看了一眼精神瞿烁的她，笑道：“王奶奶，您这才真是越活越年轻啊，您看您这精神头，穿着打扮，走在街上我都不敢认了。”王奶奶笑了说道：“你小子能不能有点正行儿？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似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见了王奶奶，我一时想起了小时候的许多事，不知不觉跟她说话的语气也发生了变化。

王奶奶在屋里翻箱找柜了一圈，然后无奈的对我说道：“刚平，你喝水吗，我下楼去给你买几瓶水，屋里喝水的家伙事都让我扔了。哎，一说起这事我就来气，看着挺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活的这么邋遢？”

我赶紧起身拦住，连忙说道：“您跟我客气什么，您快别忙了，我一点都不渴。您赶紧坐下，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王奶奶见我坚决，这才坐在了沙发上。问道：“我听老刘说你房子被别人骗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不好隐瞒，挑要紧的告诉了她。王奶奶不由感叹了起来，说道：“哎儿，现在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啊。你啊，打小就实在，以后可得长个心眼啊。”我赶紧点头答应，附和道：“王奶奶，您老说的对！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打这以后，我就凡事多留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了。我是真怕了。”

王奶奶担心的问了我房子还能要回来吗，我点了点头，把王律师和去法院起诉的事说了。她听见我这边没什么事，顶多损失个律师费和诉讼费，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叹了口气道：“这骗子可真缺德啊！虽说你没受什么损失，可买你房子那一家三口怎么办啊？”

我听见王奶奶这么说，头脑中立刻浮现出那天在一中冷马二人的惨样，心有愧疚的说：“这事啊，还真怨我，如果我早点知道大黄是什么人，就离他远远的了，还和他喝什么酒啊？即使喝酒也不至于把自己喝多了，让自己上了人家的当儿。”

王奶奶见我脸有愧色，赶紧宽慰道：“刚平啊，人家做好了套，牵着你往里钻，你能躲得了？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人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劫数，他们啊，正应了这一劫。这事说不定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劫啊，是有定数的，躲是躲不掉的，早晚都得过，他们过了这劫后，说不定以后就大富大贵了。”

王奶奶和王爷爷做了一辈子生意，有些信风水啊，命理啊这些学问。我说道：“但愿吧，要不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王奶奶不想让我再纠结下去，问道：“有女朋友了吗？”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这条件都在这放着呢，你说能有姑娘看上吗？”

王奶奶不赞同道：“你咋了，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啊，别总说那丧气话。你就是心思没放在这上，不去找。你得抓点紧了，早点结婚要上孩子，这样你爷爷奶奶也就彻底了了心愿，在那边过的也安稳了。再说现在的好姑娘肯定还是有的，肯定有不那么注重房子车子这些外在的东西的，看重的就是你这个人，只要有手有脚，踏实肯干，咱什么挣不来啊，你说是不是？”我赶紧点头，装着自己被她说动的样子。她见我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热心道：“对了，你今年多大来着，现在做什么工作呢？你看我这岁数大了啥都不记着了。你要是不嫌我事多，我要是碰见合适的女孩就给你介绍介绍。”

我赶紧说道：“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您心里想着我，我还能不知好歹？”赶紧把自己的一些基本情况跟她说了。正说到找了个工作在大学生创业中心时，王奶奶眼前一亮，问道：“你说的大学生创业中心是在胜利街和新华路那吗？”我好奇的问道：“王奶奶，您也知道那？”王奶奶得意的说道：“那当然知道了，我总去那。你找的那个公司叫什么名啊？”我说了公司名，王奶奶一听大笑道：“可不巧了，我是那家公司的老客户了。我还在大厦顶楼的平安保险给我孙子买了保险呢，对那真是太熟了。广文还行，有发展前景，你去那错不了。去那好好干，以后我要是去那，就直接去找你，省的让外人赚了提成。”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笑道：“以后能不能留下还不一定呢，别自己刚干了两天，人家看自己不行，就赶自己走人了。”

王奶奶又开始搬出了她的人生观，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啊，年纪轻轻的，得有点魄力，别遇事就打退堂鼓，要干，咱就想方设法的干好，不干就拉倒，你这么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能干成啥？”

王奶奶正说的起劲，刘爷爷就推门进来了，我看他手里拿着包裹，赶紧走过去接了过来。一边把他扶到沙发上，一边说道：“有什么事您老不说一声，再怎么说我腿脚也别您麻利。您这是拿的啥啊？”

刘爷爷坐在沙发喘了几口气，跟王奶奶打了声招呼后，开口道：“没啥，就是些床单被套什么的。我寻思着你这肯定要啥没啥，就给你拿过来了。你别嫌弃，虽说样式老了点，可都是新的。都是我以前留下来的，原本是想给你叔结婚用，可你叔根本看不上，让我留给孙子。孙子长大也要结婚了吧，更看不上了。”我笑了笑，说道：“谢谢刘爷爷了。”

这时王奶奶也反应了过来，对我说道：“还是你刘爷爷想的周到，你说我咋没想起来呢，这屋里让我扔的也不剩啥了，你过来住什么不需要买。这两天我再过来一趟，家里有不少东西都是新的在那放着呢，我给你拿过来。”

我受宠若惊，赶紧推辞道：“王奶奶，您就留着用吧，我就一个人，能用多少东西？”

王奶奶道：“你总得吃饭吧？我家里的锅啊碗啊什么的，有不少都是新的，反正在那放着也是放着。再说都是你叔单位发的，我们也不花钱。他们那单位啊，甭管什么节，只要是个节就发福利，家里吃的油啊米啊都是这两年都是你叔拎过来的，要不他们一家根本吃不了。”她说的是她儿子，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现在更是爬到了区防疫站副站长的位置。

一旁的刘爷爷见王奶奶骄傲之色溢于言表，叹了一口气道：“大妹子儿，说来说去还是你家孩子争气啊，你看看我家那小子，哎，一提起来就让人生气。”

王奶奶赶紧安慰道：“老刘大哥，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操那闲心干嘛？再说小伟这孩子也挺孝顺的，咱还有啥不知足的。咱都这个岁数了，也该享享清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