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贪心总有失利时

王奶奶拿来的衣服有五件白衬衣，两件夏天的短袖，三件冬天穿的长袖，四条西裤，两冬两夏，一共九件。我没有拆掉标牌，挨件试了试，最后穿出一身走到客厅。我笑道：“王奶奶，您看看。”我奶奶上下的打量着我。我接着解释道：“裤子大了一号，衣服还行，虽说也大了一号，可夏天穿着凉快，冬天穿在里面也看不出来。”王奶奶从包里拿出了老花镜，戴上一看，说道：“你这孩子，大什么大，你跟你小叔原先的身材差不多，能大哪去？只是你小叔比你的肩膀宽了一点，衣服才显得松了一点。裤子是裤腿还没有裁剪，当然长了。你去换下来吧。”我换回自己的衣服后，刚出卧室门，就见王奶奶戴着老花镜，在客厅里摆弄着老式缝纫机，他看了看我，然后对我道：“你把裤子都拿过来吧。”我赶紧抱起裤子放到了缝纫机前。

我认识这种缝纫机，原先我家也有一个，出租房子时租客嫌占地，我就给卖了。王奶奶架好了缝纫机，然后从缝纫机的小抽屉里拿出了卷尺，量好了我的尺寸后，又量了量裤子，然后找好了位置，拿剪子咔嚓一下剪了下去，把剪后的裤脚往里翻着边，对准了缝纫机的下针位置，然后双脚一压，缝纫机就响起了吱呀吱呀的沉闷声。

我看着缝纫机前的王奶奶，我一阵恍惚，她的身影正和我的亲奶奶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在我的印象里，我奶奶也是这样的戴着老花镜，坐在缝纫机旁，认真的缝着什么。我的眼睛不觉有些湿润了。

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王奶奶就把四条裤子锁好了边。她赶紧让我再去试，我又回卧室一条条的穿了一遍，一看每条都裁剪的正好。王奶奶看着我穿着她的劳动成果，满意的笑了，道：“刚平，你王奶奶的手艺还行吧？别看我现在岁数大了，可想当年在这缝缝补补上，我还真没怕过谁。”

我赶紧道：“那是，王奶奶您是什么人啊，您要干的事，哪件没做到最好？”王奶奶摘下了老花镜，站起身来要把缝纫机归回原样。我赶紧上前帮忙，伸手抬在了机头上，慢慢的往机箱里送。正在这时，王奶奶的电话响了，她见机头已经送了回去，就让我自己收拾，她接起了电话。

不知电话里说着什么，王奶奶听后唉声叹气起来，道：“我早知道会这样啊，你说我当时也劝过她，可她根本不听啊。哎！现在倒好，气病了吧？”电话里说着什么，王奶奶又道：“行，那就明天吧，早上八点，我在二院门口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看她。”电话里好像应答了几声，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正把桌布盖在缝纫机上，就听见王奶奶自言自语道：“这些骗子真是缺了大德了，真该天打雷劈！”我听见“骗子”二字，赶紧问王奶奶发生了什么事。王奶奶看了看我，叹口气道：“以前三号楼的孙奶奶你还认识吗？”

我赶紧点了点头，孙奶奶这个人我多少还有一点印象，但是印象不深，她比王奶奶搬出小区还要早，在我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搬出了小区。

王奶奶接着道：“她被人骗了。她攒的那点棺材本都被骗子骗走了，哎，那可是她辛苦一辈子才攒下的呀。”

听着王奶奶的叙述，我才知道，原来孙奶奶和王奶奶还有我爷爷他们都是同一家工厂的工人，下岗各奔东西后，孙奶奶带着一家人跑到大学门口卖早餐，一家人起早贪黑的干，那几年钱也好赚，没几年就在市中心买了房子，她比王奶奶发家还要早。王奶奶刚开始走了不少弯路，后来才在电器上赚到了钱。

王奶奶问我道：“你知道康远这家公司吗？”我听见“康远”二字，心里一惊，不放心的拿出手机对了对，问道：“您说的康远公司，是健康的康，长远的远吗？”王奶奶好奇的看了我一眼，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赶紧敷衍几句，说自己是道听途说，并不了解康远公司的具体情形。王奶奶这才打消了疑虑，说道：“我还以为你在康远有认识的人呢，要不然你年级轻轻的这么能知道这些呢，原来是这么回事。”王奶奶接着道：“康远这家公司是两年前注册的。刚注册不久，就在白鸟湿地公园附近买了一块地，说是要盖养老度假中心。要说白鸟那片的风景真是好啊，太适合我么这些老年人养老了。康远的销售人员满大街的发着传单，宣传着他们公司有这么一个项目，有条件的老年人一看传单就心动了，马上留了电话。你孙奶奶就是接到了传单，等到康远开会时，约上我一起去参加的。在会上康远的工作人员声情并茂的讲诉着他们公司要盖一个高标准的度假中心，说是每个房间都要参照五星级酒店的标准布置，我们老年人要是去的话，吃的是绿色蔬菜，喝的是碱性水，连衣服都不用洗，有专门的人员负责这些，我们每天就是在那青山绿水间玩玩就行了。他们收的费用也不贵，都是普通老百姓能接受的。我们这些人一听，心里都高兴的不行，心想那敢情好，我们也需要有质量的老年生活啊。然后康远公司的人又介绍起了他们公司的现状，说是希望大家入股，现在入股不仅有很多优惠，还能享受到别人享受不到的服务。康远公司月月给大家返利息，如果等度假中心建成了，我们是以股东的身份过去度假，不仅不收费，用的东西和享受的服务也比不是股东的这些人要好得多。刚开始大家都很犹豫，没有人投钱，可没过几天，康远就组织大家去了他们买的那块地上，大家一看地基都快挖好了，这才打消了疑虑，没过几天就纷纷把钱投在了康远上，你孙奶奶就是那次把钱投进去的。我因为要照看孙子，所以康远组织的活动我都没有参加上，这也让自己免了这一难。说不定自己去看看后，稀里糊涂的也把钱投了。你孙奶奶要投钱时还一直让我也跟着投资，没事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抓紧机会，要不然以后给的利息越来越低。我劝说等大楼主体建起来装修时再说吧，这都没影的事，万一跑了怎么办？你孙奶奶说不会，他们连政府批文都看见了，再说国家现在大力发展养老产业，正是好时候。我见劝不动她，那一段时间就没怎么参与她的事儿。后来康远打完了地基，就没有再开工，其中几个人去白鸟游玩发现了这个事，就赶紧忧心忡忡的告诉了身边的人，没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然后一起去康远公司，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康远的解释说，因为投资人太热情，投资的资金较多，公司决定扩大度假中心的规模，图纸正在审批中，等审批好了就马上开工。大家见康远说的在理，利息也是准时打到投资人的银行卡里，渐渐的这些人不仅打消了疑虑，其中不少人反而还加大了投资，更相信康远了。没想到也就是上个月，听说康远的老板卷款跑路了，你孙奶奶赶紧去公司核查究竟，她去的时候，康远公司早就没人了，大门上着锁，去的这些老年人一下就炸毛了，纷纷一边打电话联系自己认识的，也在康远投资的人，一边打电话报警。可这时候报警也晚了，康远的老板，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叫乔军的早就跑远了，不知在哪躲了起来，警察根本没抓住他。你孙奶奶和这些受骗的人见自己的钱被骗，不是到市政府告状，就是到警察局抗议，折腾了这么一个来月，再加上心里的一股火，你孙奶奶就病倒了。哎，现在的骗子真是太丧良心了，听说前后上当受骗的人加起来有两百多人，多的投了一，两百万，少的也得有个大几万，这些钱可都是他们的棺材本啊，资金加起来都过亿了。你说这些上了当的人以后还怎么活啊？”

我听王奶奶说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接着问道：“那你知道某某某吗？”我说了大黄的名字。

王奶奶一愣，反问道：“他是谁啊，也是康远公司的吗？”她还真不知道大黄。

我赶紧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大黄跟乔军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那天沈警官询问我的时候，先问的大黄的事情，又问我认不认识乔军，我想沈警官肯定不能无缘无故的如此问我。

王奶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要走，我这才反应过来她忙活这么长的时间，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这都到中午了，我赶紧劝说她先别急着走，自己这就下楼买点吃点，怎么也得吃饱了再走。王奶奶连忙摆手，不让我穿鞋，倔强的说道：“你别忙活了，我回去还有事，你王爷爷还在家等着我呢。”说完，打开了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奶奶走了挺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头脑中大黄的身影也没有挥去，一直在盘旋。我打开手机查了康远的地址，想去实地看看，还没等我出门，物业就来人通知，说是这几天苹果争创全国卫生城市，物业人少，忙不过来，让大家帮着把楼道，楼前的花园，还有小区的死角好好打扫一下，明天区里会派人过来检查。这老小区卫生费和物业费每户一个月一共才十块钱，物业根本雇不起很多人来为业主服务，偌大的小区，总共才两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和两个老大爷在门口看门，忙不过来也实属正常。

我胡乱的吃了几口昨天剩下的馒头，出了屋门，和大家一起打扫起卫生来。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了床，吃了早饭后，去上班了。可另我没想到的是，我还是错估了时间，我没把早上会堵车的情况，和在大厦上班的人在同一时间等电梯的情况计算在内，试想一座大厦有二十八楼，每一楼层有五家公司，平均每家公司有二十人，那就多少人了？我只是往最少的预估，现实的情况只能是更糟糕。大厦的物业人员不停的指挥着，等待上班打卡的上班族则焦急的等在红线之外，依次排队，每次等电梯下来后，物业人员再放相应的人数进去。等我急急忙忙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晚了两分钟。幸好我还不是正式员工，不用打卡，要不然第一天就迟到的人，怎么也不会给人留下太好的印象。我先到了接待室，接待室那个小姑娘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早上好，然后关心的问道，这回没坐错电梯吧？我不知道她是取笑我还是关心我，我笑了笑，说自己已经知道了，谢谢你。

小姑娘笑了笑，然后转身去接了一杯水，放到了小圆几上，对我说道，你先坐一会，经理在楼上开完早会后会下来。我点了点头，坐下喝了一口水。

我瞥了一眼，看见小姑娘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小盆，里面放着蓝黄等几块小抹布，我问道：“用不用帮忙，反正我坐着也是坐着？”小姑娘看了我一眼，估计她在猜我为什么会这么问，她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你坐着就行，这是我的工作。”说完，她走出了接待室，应该是去打水了。我讪讪的又坐了回去。我奶奶曾对我说过，不管到哪，要勤快点，勤快的人到哪都不会让人烦的。直到在社会上多年后的我，才对这句话产生了疑虑，我奶奶说的固然不错，可这句话细思之下是讨好人的心态，或许是她跟我爷爷在现实生活中一直生活在底层，才会有这样的经验之谈吧。现实工作中并不会因为你多干活，或者勤快些就能获得尊重，那样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一下就把你给看轻了。如果是刚出茅庐的年轻人这样做或许会有奇效，大家会觉得这样的年轻人有正能量或者上进，可一旦过了那个岁数还那样做的话，只能是招来别人对你的嘲笑，他们觉得你无能，因为有本事的人是不会主动讨好和自己不相干的人的。那句人善被人欺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是有道理的。

我坐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进来了另一个小姑娘，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瓜子脸，右腮上有一颗痣，痣很小，并不影响她整体的五官，反而把她衬托的有些清秀。虽然她当天穿的是很普通的工装，但她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有些书卷气，是那种知性女性的感觉。她走了过来，笑呵呵的对我介绍道：“我姓沈，叫沈秀玥。很高兴认识你，我在广文是销售部的团队经理，这几天由我负责培训你。”

我见她一进来时就站了起来，听她介绍完，回道：“你好，沈经理，我叫赵刚平，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本想说请多指教或者让您费心了之类的客气话，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就忘记了。

沈经理从前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然后对我说，咱们去会议室吧，别在这打扰别人工作了，我看了一眼接待我的小姑娘，此时她正在擦着卫生，然后点了一下头，就要跟沈经理出门。沈经理心细，看着茶几上我喝水的纸杯道：“把纸杯带上吧，天热，如果渴了的话会议室有水。”我跟她来到楼梯时，我还好奇的问她为什么不坐电梯。他说会议室就在13楼，就相差一层，上午的时间电梯都忙，走楼梯要比坐电梯快。这时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我说，你先下去，然后在13楼等我一会。我点了点头，自己下了楼。

一会的时间，沈经理从13楼的楼梯出来了，把我领到了楼梯左手边第三间的办公室里。在开门时我习惯性的看了看门牌，上面醒目的三个大字，会议室，然后下方有一行小字，写着广文文化有限公司的字样。办公室是长方形的结构，门一开，透过随风飘动的窗帘而射进来的光线，我看见一张巨大会议桌霸占着整间办公室，会议桌留下的空间刚好只够椅子前后挪动。桌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台投影仪，投影仪的前面是投影仪播放时的幕布，挡了将近五分之四的窗户，幕布的右侧在角落里有一台饮水机。

沈经理让我坐下，然后她径直的走到窗户旁把紧闭的窗帘往两边拉了拉，固定好，防止风把窗帘吹起，影响了光线。她一边摆弄窗帘，一边笑了笑，装着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今天迟到了？”我赶紧说自己是第一次到这种办公大厦来上班，没有经验，不知道早上会遇到这么多人一起排队等电梯。沈经理笑了笑，说道：“坐过一次就知道了，下次可别迟到了。”我保证自己不会再迟到了，我猜可能我和她在电梯分开时，她应该有其它事情又回到了接待室，或者她是问了那个小姑娘，或者是看了到访表。 我随即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沈经理把她的笔迹本放在了我的右手边，然后她也坐了我右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