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九星杀命2
不安、不详的分为几乎要让我无法喘息。
随着回荡在大厅的奇怪声音越发扩大,破军星开始闪灭。
本来近乎于白色的光是变化!
从白变黄,然后是蓝、然后是绿......最后,破军星变成了红色!
那红光就像是水一样,开始扩散、感染,瞬息之间,其余八颗星辰全部点亮。
整个主殿笼罩在血红之下!
我震惊地收回目光,再回看来的时候,那铁甲红衣的尸骸不知何时转了回去!
那一刻,我心脏在狂跳,跳得胸口阵阵发痛。
我耳边不再是风声、低语声、狞笑声和抽泣声,而是变成了隆隆的鼓声。
那鼓声仿佛有着魔力,在控制着我的心跳。
隆隆!
隆隆!
震个不停。
每次鼓声发出,我都感觉那一锤好像真正切切敲在我的心脏处,每一击都要把我的心脏敲碎,心脏还是发出阵痛的悲鸣。
连带着我的声带、我的喉咙、我的脑袋,我的全身都痛不欲生。
我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捂着胸口,大声咳嗽着。
我好像要咳出血一样,然后胃部一抽搐,我开始呕吐。
“呕!”我看到自己吐了一地的血,那血不像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很粘稠,像是流出来一段时间似的。
最让我恶心的,是在粘稠液体里的那些白色绒毛,每个白毛的末端都有一只在活动的,浑身血琳琳的、微小的人面枭!
我再也忍不住,开始使劲呕吐,简直想要把整个肠胃都翻出来洗一洗。
耳边,那隆隆的鼓声越来越大。
在鼓声的间隔里,我听见了哗愣愣,铁片摩擦的声音以及沉重的脚步声。
我止住呕吐,晕晕乎乎地直起身,查看四周。
不知何时,那些铁甲红衣的军卒已经活过来。
它们的脸不再是骷髅,而是苍白如纸,脸上有着一道道皲裂的痕迹,像是用土块拼出来的一样。
眼睛空洞洞的一片漆黑。
它们手持长枪将我团团包围,没有一丝缝隙让我逃脱。
我已经无力逃离或者反击,在模糊的视线中,我看见那些活了的军卒尸骸挺起枪尖。
接着,我清晰的感受到,有东西刺入我的腹部。
然后是腰部、腿部、手臂、胸膛,直至我面前那个细长眼睛的活尸高举长枪,对准我的额头。
它喉咙里发出桀桀的笑声。
细长、枯骨般的手用力掷出长枪。
噗!
枪,刺入我的眉心。
脑部被枪尖贯穿,剧痛使我失去意识。
随即无数的感觉向我涌来,冰冷、疼痛、难过、遗憾......
最后我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在弥留之际,我听见了撞钟的声音。
这么说,我果然是要死了,都来给我送“钟”了。
问题是,这是谁敲得钟呢?我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古墓里,没人知道。想想也对,刚才还莫名其妙传来鼓声,现在的钟声又算的了什么?
再然后,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跟二胖和妮子在三尖山采果子,然后一只白虎跳了出来,再然后我们落入了一座诡异的地宫里......我仿佛又进入了一个轮回,重新经历了我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生活。
只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这次我不再是我,而是一个“摄像头”,我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在俯瞰我的一生,就像老人们说人死之后,要去地下,在三生石前观看自己的一生那样。
最后我看见自己顺着绳索跳进古墓的入口。
可是这一次,我没有看到铺条盖地的青眼蝙蝠,也没有看见什么冰下鬼手。
在洞道里的我就像一个神经病,忽而大叫,忽然四处逃窜。
我看见我跑到一处坡道,坡道角度并不大,就算是小孩子摔下去也不会受一点伤。
我站在坡道尽头,疯了似的挥舞工铲,然后向后仰倒。
过了不知多久,我醒了过来,在一处一望无垠的冰面上。
那里除了我没有半个人影,我却像在跟谁交谈一样。
没有二胖,没有鬼手,没有蝙蝠。
在我身边的只有陪葬的士兵骷髅,一切都只是幻觉。
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我感觉有谁在冥冥之中窥视着我。
我看着我自己,而另有其人在看我,恍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向上看去,一张人脸倒着向下探来,我与那张脸对视。
是那张苍白的、微笑的人脸!
我猛地睁开眼睛,如大梦初醒般坐了起来,大口地喘息着。
耳听有人在我身后说:“哟,早啊,学弟。”
这个声音我听来很熟悉,好像是刘飒学长的声音。我听祖父说过,古时候有一种怪兽,叫人的名字,只要人答应了,就会被其牵走魂魄。
在这座古墓里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诡异事件,我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开始抱有一丝微妙的信意。
我不敢回头,我已经能猜到我回头一定会看见什么离奇骇人的场面。就算是我要死了,正走马灯,也能不能让我死的安详一点?
然而对方并不给我这个机会,一双有力的手直接把住了我的双肩,强行地使我转过去。
我做不了任何抵抗,但唯独感觉肩膀上传来的感觉是真实的。
难道我还活着?
我被那双手强行扳回去,我撇过头,只敢用余光去观察。
“我有那么丑么?辛辛苦苦来救我可爱的学弟,他竟然都不正面看我一眼。”这仿佛很受伤、委屈的强调以及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模样......
“刘飒学长?!”我几乎要哭出来,我没办法具体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就好比一个人久居封闭黑暗的环境里,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在无尽的孤独与恐惧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那一刻我简直想扑上去拥抱他,但我刚一动,浑身每一寸肌肤和骨节就疼痛难忍。
刘飒盘腿坐在我旁边,揉了揉我的脑袋。我很不喜欢他揉我脑袋,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闪躲的时候,我碰到了什么硬物。
“哇啊!这什么情况?”我惊讶地环视四周,发现在我们周围,遍布散落的骨架和铁甲。
我们两个此时正坐在白骨残骸堆成的“小山包”上,我手边摸到的是一颗骷髅头,我大叫着丢开那颗头,惊惧地看着刘飒学长。
他一脸无辜地说:“这是你的杰作啊,我一来就看见你疯了似的挥舞工铲,一乎打倒一片。咿呀,平时看学弟你挺文静的,没想到你这么神勇。”
“.......”我也不好反驳他,心里忽然后怕起来。
难道说我刚才“梦”到的才是真的?那也就是说刚刚“我”的视角也许正对应着某个人在暗中窥视我?甚至窥视我的根本就不是人?
一想到这里,我后背都在发凉。
这个时候,刘飒学长突然站了起来。我的目光顺着他起身而移动,此时我发现整个主殿又回到灯火通明的状态,头顶上闪烁着光泽的洞变成了“武曲”星位。
这代表着,此地不再是必死的凶煞之地。
可这在风水学上根本不科学。要么是我刚刚经历的一切全是幻觉,要么就是在我昏厥或是死亡的瞬间,这个烙印在山体的八卦阵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死门成了生门。
这个时候刘飒学长已经来到那座高大的点将台下,用手电照射点将台的石面:
“章武二年,汉关内侯后将军黄忠汉叔葬于此。”
刘飒学长回头,与我的目光相对,我猜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解读出了“震惊”二字。
尽管之前已经有种种迹象表明,但我仍无法相信,眼前的居然就是传说中蜀汉五虎将之一,黄忠的墓。
毫无疑问,那个被巨大铁链锁住的就是黄忠的棺椁。
只是我不能理解,为何黄忠被葬在这里。
蜀汉定都于四川,距离河南千里迢迢。最关键的是当时南阳还是曹魏的地盘,于情于理黄忠墓都应该是就地葬于四川,且现在四川成都西郊就有座黄忠墓。
难不成那座是假的?
“原来如此,那我猜这些士兵就应该是推锋营了吧?”
“推锋营?”这个名字我有些陌生。
“推锋营是黄忠麾下直属的特别部队,擅长奇袭。定军山之战听说过吧?”
“《三国志》中记载,定军山一战,忠推锋必进,劝率士卒,金鼓震天,欢声动谷,一战斩渊,渊军大败。”
“当时黄忠就是率领这支队伍突袭夏侯渊,斩将得胜。”
刘飒望着点将台上铭刻的碑文陷入沉思。
我也有所疑虑,虽然我目前无法把那些疑虑整理起来,但就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比如说一般墓穴的陪葬都是有陪葬坑的,而这座墓与其说是墓,倒不如说是宫殿或者城池,士兵成方阵排开,而大将则立于点将台上。
好像是准备随时出征的状态。
一路过来,这里的葬制也大为不同。
我没有看见耳室和任何陪葬品,根据推测,我进来的那条通道也只是工匠们留了后手,偷偷开挖的逃生通道。
奇怪的是这座主殿只有一个入口,就是通往逃生通道的这一处。
故而,原本的设计里,这座墓连甬道都没有,犹如一个密闭的盒子。
白天的时候我们在陆上的发掘结论是,明堂是在地上的,而通道口却开在山上。这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原本的甬道走不了,第二原本的甬道,走不了。
一般古墓为了保证不被盗墓贼偷盗,都会用石条封死。
但是我们发掘了几天几夜,仍没有发现被封死的墓道口或是封条。
虽然我怀疑白天挖出来的白色石块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我目前不能确定那些白色石块究竟是位于这座主殿的上面还是下面。
如果是下面,那还有一线生机,要是位于顶部那可就玩完了。
先不说能不能出去,天顶离地面有最少十几米的高度,就算是十个我也爬不上去。
那要是原路返回呢?
我突然醒悟,问刘飒学长:“学长,你是怎么进来的?”
刘飒指着自己腰上系的衣服:“游进来的,我发现外面是一条暗河。难道你不是?”
我没法告诉他,我在来地宫之前,外面其实是一片冰天雪地,冰下还有尸体和鬼手。
“江教授他们没跟来?”以我对江教授的了解,虽然这里很危险,但就算是死,他也会冒险跟来。
“本来是要来的,但因为是悬崖峭壁太过危险,所以我先下来找你,让他们另寻入口。”说着刘飒学长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不明其意。
于是他指了指面前的点将台:“这里好像有壁画,来看看。”
我也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起身来到点将台周围。
在远处看我还不觉得什么,真到了这巨台跟前,发现这点将台比我想的要大。
我按着学长的指向查看石壁上的壁画和文字。
上面画的东西并不算晦涩,前面大部分都是黄忠一生的记述。
早年刘表出任荆州牧的时候黄忠就随其左右,后来刘表病死,黄忠就在长沙太守韩玄帐下听用。
直到刘备南征,黄忠随韩玄归于刘备麾下。
再然后就是刘备入川,黄忠作为先锋大将先取涪城,再取绵竹。
最后定军山斩夏侯,一战成名。
到这里,壁画和碑文讲述的还跟我记忆中是差不多的。
但接下来壁画所画的,就有些怪诞不经了。
历史上黄忠于定军山之战次年,也就是公元220年病逝。
《三国演义》中写他在夷陵之战被吴将马忠射了一箭,箭伤发作而亡。
但壁画里,公元220年黄忠既没有病死也没有战死,而是辞官归隐。
画中他跪在刘备与诸葛亮面前,递上将印。
身后随同数名铁甲红衣的士兵,应该就是墓中这些推锋营的军卒。
再然后,画风一转,就是一出老勇士斗恶龙的戏码。
黄忠与推锋营兵士手持利刃在水边与一条龙厮杀。
最后黄忠等人以惨痛的代价手刃了那条龙,不久之后黄忠便伤重不治去世。
他死后,推锋营数百将士为其开凿陵墓,并自甘殉葬。
看到这里,我心里反而升起罪恶感。
刚刚我居然把这些铁骨铮铮的将士打成了碎骨头,简直是先人的大不敬。
在我自责的时候,刘飒学长靠在面前的壁画上点燃了一根烟。
我立刻道:“考古队严禁在墓里抽烟。”
他摆摆手:“学弟你也太一板一眼了。现在这里就你和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可别卖学长我。”
我叹了口气,现在这情况,我就算是想卖你,也没地方卖啊。
刘飒吐出一口烟圈,眼睛望着头顶那块巨大的青铜板上开凿的九星,沉思了一会儿,向我发问:“你怎么看?”
“我站着看。”我白了他一眼,“这破地方我怎么看有用吗?”
“我不是问那个。”刘飒说,“你想过吗?江教授走南闯北多年,参与过无数大墓的挖掘。其中不乏稀奇古怪的墓穴,对于风水他可以说是专家级别的。为什么白天的时候向你提问?”
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
也对,论资历论经验,江教授无疑是学术泰斗。这么多年,他参与发掘的古墓不计其数,若是对风水一窍不通,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地位。
我白天只顾着班门弄斧,忽略了这件事。
难道说江教授在试探我?
“我想,他是想提醒我们,不能用寻常的思维看待这次的考古作业。”刘飒说,“事实上,你进这座古墓之后遇见的事情,也不是寻常的经历吧。”
何止不寻常,简直就是诡异。
“黄忠斩龙......”刘飒若有所思。
我从旁说:“古人不就是什么事情都喜欢跟龙啊,神啊什么的联系起来。说不定他杀的可能是别的东西。”
“不,既然是壁画,就有一定的可信度。”
听刘飒学长否定,我突然想起之前“张二胖”问我相不相信丹江水下有龙宫。
虽然我不能确定那个张二胖是真是假,但我觉得他提到龙宫跟壁画上黄忠斩龙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干脆我们爬上去看看,我觉得那口棺椁不太寻常。”我指着点将台上方说。
刘飒咂咂嘴:“从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了,学弟该说你是有冒险精神呢,还是喜欢作死呢?不过,我喜欢。走!”
我们在点将台的后面发现了已经损毁的石阶,感觉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过好在我们装备齐全,攀登起来不是问题。
这台阶是竖直向上的,十分陡峭,又因为多处损坏,有几个地方落差很大,几次攀爬让我心惊肉跳。
尤其是越往上越高,有种爬山的感觉。
让我惊诧的是,我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刘飒学长竟然身手敏捷。
有几次我差点摔下去,他都以很高难度的姿势接住了我。
我甚至怀疑他是哪里的武林高手。
只是对这个问题我也不敢深究,反而觉得破有安全感。
我们两个好不容易爬上点将台,从这里俯瞰下去,我才发现殉葬的推锋营将士数量比我想象得多,场面远比我想象的壮观。
在这里我更能看清楚,那四根巨大的锁链,链环的宽度足能容纳一个人站上去。
中间那口沉重的棺椁就是黄忠的沉眠之地,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在下面没看见,我发现平台上还有四口棺椁分别放置在平台的四个角。
每个棺椁前都放着一个小祭台,祭台上摆着不同的物品,但不是寻常祭祀用的肉类或者五谷杂粮。
按不同方位,其分别放的是水碗、火盆、木块和一把铜剑,而黄忠的悬空棺椁下放置的则是一抔黄土。
显而易见,这代表着五行。
北方主水,南方主火,西方为金,东方为木,中央为土。
只是我不明白这样做的用途是什么。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那抔土下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我和刘飒学长面面相觑,眼神一对,立刻明白对方的意图。
我向后退了一步,看刘飒学长从包里拿出工铲,蹲下来慢慢靠近悬棺下的土堆。
用铲子沿着土堆的边缘一点点拨开。
随着边缘的黄土被一点点拨开,我和刘飒学长都大为惊讶。
我们看见,黄土之下露出一只干枯的手!
接着是一整条手臂,下面竟然埋着一具干尸!最让我们震惊的是,这具干尸所穿的衣服居然是现代人的衣物!
在干尸的左手下还压着一个黑色笔记本,刘飒用工铲撬开干尸的手,将笔记本拿了出来。
为了防止五行阵被破坏,我们没敢将干尸全部从土堆下挖出。
只能摆上三根烟祭典一下,然后我们两人就地而坐,开始翻阅笔记本。
这本笔记的主人名字叫做张三成,从笔记本的纸质判断,他死了至少有十年以上。
翻开本子的第一页,内容就让我们有所警觉。
上面写道:
1952年10月1日
也许说出去没人会信,我们发现这座古墓居然有着惊人的秘密!
丹江水下连通着海眼!
而这座黄忠墓之下,还有六座古墓,这是一个七重叠墓,
1952年10月8日
我们已经在这座古墓里滞留了一星期了。
这根本不是古墓!是地狱!
他们在镇压着那个东西!
1952年10月9日
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它来了!
是李明合,是李明合!原来他早就知道一切!
那东西来了!它来索命了!
别回头——
别回头!
“嘻嘻——”
“我去你的!”
我还在读笔记,刘飒忽然飞起一脚蹬在我的肩头。
我被他踹了一个趔趄,躺倒在地。
我正欲发怒,看见一道黑影攸忽从我眼前飞过,刘飒飞快抄起工铲护在我面前。
“刚刚那是什么?”我惊魂未定的问他。
刘飒摇摇头,冲着悬挂下的土堆努了努嘴。
我才发现那土堆下的干尸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嘻嘻——”取而代之的是黑影和尖锐的笑声。
我和刘飒学长背靠着背,他递给我一把工铲防身。虽然这个平台面积不算窄,但考虑躲避、应对那个黑影的同时还要避免触碰那些棺椁和祭坛,我们的活动范围就很局限了。
那黑影的速度奇快,我们的目光甚至追不上它的影子。
只能凭那锐利刺耳的笑声来追踪。
“小心,”刘飒学长低声提醒我的同时,右手握住工铲,左手抓住我的衣襟,猛然回头,在眼神交错的刹那,我感觉眼前这个看起来亲和的学长仿佛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