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南北
从黄昏开到天黑,总算到了顾北的公寓。
林阳站在门前,习惯性地掏出一张门卡,忽然看了眼叶南,眼里眸光流转。
在叶南探询的目光里,林阳深吸一口气,后退三步。叶南以为他要气沉丹田撞门了,结果他缓慢而认真,一步一顿地输入了四位数字。
嘀的一声,门开了。
林阳好似不辱使命般瞄了她一眼,结果只见她嘴角噙着一丝笑，眼睛注视着门里边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她有没有留意到他故意按出的数字。
门里边,顾北已经喝垮了,唯有不羁的灵魂在支撑着他继续跟人拼酒。屋里边人不多,已经走了一拨,剩下大约十来个,聊天的聊天，玩游戏的玩游戏,轮番上阵陪寿星喝酒。
顾北正搂着一个朋克打扮的女孩子,头靠着人家的胸口,沉痛地举着一个酒瓶子:“太累了!日子过得太累了!你知道吗?”
林阳真想冲上去扇他一巴掌。
女孩子眼角贴着亮片,特别不屑地一挑:“你还过得累,让我们怎么活?”
顾北勉强撑起身子,拍拍她的胸,如同在拍肩:“你不懂,你还小。”
林阳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了他的酒瓶,在他耳边说:“叶南来了。
顾北“啊”了一声:“什么南?”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林阳就开了!他扶着顾北,笑眯眯地对剩下的人说:“今天也差不多了,这货喝垮了,让他自己清醒清醒。咱们要不找个地方唱歌去?”
小学妹也就是林阳的女朋友从游戏组抬头,纯真无邪地看着刚进屋的叶南:“学姐才刚来呢,怎么就散了。我给大家介绍介绍学姐吧?”
底下有人问:“学姐哪个院的?面生啊。”
小学妹貌似迫地低下头,摆摆手说:“不是我们学校的。”
“我就说,我们学校里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肯定有印象!”有个头顶红毛的男生喝醉了,带头笑起来。
立刻有人掐他,拼命使眼色。
幸好顾北喝垮了,没听见这话。
林阳把顾北安顿好,叮嘱了声叶南,双手向大家拍掌:“来来来,咱们挪窝,喝第二轮啊。那几个晚上没怎么喝的,别跑。考试都考完了,别跟哥找借口。”
“你还有脸说,你都一滴没喝呢。现在当完司机了,能喝了吧?”
就这样,一群人从公寓里左扶右搀地走了出去,通道里传来的他们嬉笑怒骂的回声随着他们的离开渐渐隐去。
世界忽然安静了,静悄悄的。
尤其是醉得不省人事的顾北,显得格外安静乖巧。
顾北喝酒不上脸,只有耳根是红的,他突然斜过眼,眼神蒙胧地盯了她很久:“你来啦……”
他笑着滚了半圈,侧躺着说:“你站那么远干吗呀?过来。”
叶南把包放下,换了双鞋,走近问:“你这有药吗?”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觉得他斜眸的这个角度,确实和叶皖很像。
“药?吃那个干什么?”顾北很痛苦地回忆了下,强撑着坐起来,指着茶几上堆的食物,“这有好多吃的呢,你都不喜欢吃?”
老实说,叶南现在的耐心有限。黄昏吃的那粒感冒药效果甚微,又颠簸了几个小时过来,夜风吹得她的头很疼。
顾北伸出双手,做一个拥抱的姿势:“你皱眉头干什么呀?是不是头疼?”
还真是，
“过来我帮你揉揉……来嘛……”
叶南气笑了,把沙发上散落的几本杂志收拾掉,坐下来,从上往下地对上他的眼睛:“你三令五申让我来是图什么,千里迢迢找个保姆?”
顾北的神志又陷入了迷茫,闭着眼睛,脸侧来侧去:“好痒。”
她的发丝拂到他的脸了,叶南伸手把一缕头发夹到耳后。顾北伸手虚抓了一下,像只猫一样,表情失落地往她身上蹭了蹭。
她好整以暇地坐着,从桌上几瓶水位线各不相同的矿泉水瓶子里找出一瓶没喝过的拧开喝,候着她还有什么花招。
猝不及防间,他抱住了她的腰。软绵绵的,顾北不由自主地蹭了下,说:“我就是想见你一面。真的,那天我态度不太好,不是故意的。送你个礼物,原谅我好不好?”
以他瞳孔的失焦程度,叶南觉得他能找到他的手机完全得凭借神的指引。
顾北眯着眼努力看清锁屏上的解锁数字,按……按……按了几次没按开。
叶南终于看不下去了,拿过手机,又去碰他的手。刚碰着他就闪电般缩了回去,在她大腿上滚了半圈,笑呵呵地说:“痒……”
看来是下手太轻了。
“别动……不要动。”叶南拿出制服一只野猫的力气,把他的手捉过来,大拇指按上Home键,两秒之后果然成功解锁。
顾北就这么保持着躺在她大腿上的姿势,高高举着手机,再度凭借神的指引打开相册,找到了一段视频,按下播放。
嘈杂的欢呼声在空旷的公寓里地炸开
夜色里,霓虹灯光在屏幕上交织成一根根凌乱的彩线,模糊的像素聚了几下焦,画面终于清晰了那是他们去过的那间酒吧,落成的时候他给改了个名字,叫南北。
艺术字体用清冷的白色灯光衬着,柔柔地汇入夜色。
拍这个视频的人抖得厉害,招牌很快又失焦,朦胧一片。
叶南怔怔地看了几秒,不知是感冒减缓了血液流速,还是这柔和的灯光使然,心头忽而有一种被羊绒织物抚过的柔软。
小朋友拙劣的取悦,她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很吃这套。
然而,柔软的触觉没持续多久,顾北保持的这个姿势压迫了他的胃,暮地他侧身一声干呕,下一秒……就吐了她一裙子。
叶南第一反应是低头去看顾北。他吐完还扒了一下茶几,去够她刚刚开过的那瓶矿泉水,并且闻了闻味道,很嫌弃地离开了她的大腿。
喝完水之后,顾北同学清醒了不少,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指挥她:“你去次卧洗吧,我的衣服全在那儿,你随便挑一件。”
叶南好气又好笑,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两下:“你是故意的吧?”
他像个傻子一样,还晃动额头蹭她的手指。叶南只好收回来,拇指下意识地抚了两下被他蹭过的指节,说:“你让我穿我老板弟弟的衣服,是嫌我入职时间太长?”
顾北满不在乎地道:“我的衣服多得自己都数不清,还有，把‘老板弟弟’四个字去掉。”然后他就扑进沙发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