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煞血结亲
“我义兄海雒笙回国数月屡屡进言和亲并非联合五国唯一良策,并列数了千山暮此计背后的野心,还上表多项治国良策。听说我义兄当庭抗旨,拒不和亲,却被圈禁在府中闭门思过。怎奈他那皇兄齐王一心争储,生怕安王和亲后背后反而多了他国的支持,便联合一众大臣上表,也反对和亲,急于将我那义兄外放驻守边塞,如此朝中便再无人与他争辉。谁知老国君却从此事中瞧出了齐王与外臣结党的端倪,自古皇子与外臣结党是大忌,齐王母妃乃后周公主,关系盘根错节,此事如同搅动了一池春水,让白民国朝局颇为微妙。皇子之间不过是左右制衡罢了,此消彼长,眼见朝局被齐王把控,各国皆已签下联盟和亲契约,就连大长和国也签下了契约,白民国君为制衡朝局,也为联合他国,给后周一个警示,当下便降了圣旨,立我义兄为储君,亲自往边塞洽谈和亲事宜。”
那月孤桐还道,“这叫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国君这种拉拢、警示、安抚等手段本宫在宫中又岂会不知。太子与其它亲王自是不同,亲王可以请回封地,不召永远不需回朝,他自是可以与你过那隐世的生活。但太子位居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一行皆需以国家利益为先,当了太子便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和亲。亲王的婚嫁或许自已尚可做主,但太子妃的人选,关乎国运、家族、派系,完全身不由己。自古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王皆无一个好下场。”
听到此处,我才明白今日月孤桐的怒火,他也是太子,想必他也有同样的烦恼。
自那日起,我便夜夜难寐,我虽是公主身份,但是倒不胜那民间男女可以爱我所爱,嫁我所嫁。只是海雒笙既然说过他已计划周祥,他一向沉稳,无万全把握必不会与我说起,定是早有考虑,如此我便安心在此等他便是。那个时候,我还是满怀憧憬,苍山洱海边那袅袅的炊烟日日在我脑中升起。我便是抱了这一信念在夫夫山心无旁骛地与我那腹中的孩儿整整等了他七个月。
自那日起,月孤桐便经常来与我送些粮食蔬菜。每次他都是将自己那匹坐骑翻羽驮得满满当当,自己一路牵马步行而来。
我很奇怪,观音市上那个玩世不恭的太子一改常态,变成了一个嘘寒问暖的管家。每次来都会很细心地查看家中的物什,若缺了什么,下次来时必会带来,一样也不会落下。有时也会与我讲些军中的趣事,逗我开心。还有时他会带了军中大夫来替我诊脉。我常笑他,“这可是大长和国军营后方,你一个巫咸国的太子若是被我皇兄的巡弋兵士抓到,该如何是好?”月孤桐便哈哈一笑又恢复到以前玩世不恭的样子道:
“若抓到我便说是明月公主的表兄,来此探望。”
还有的时候他干完活,便与小白斗嘴,常常会气得小白龇牙咧嘴。他便会说:“你同你主子一样,不识好赖人。我日日送你那些瓜果,你不感激也罢了,还敢对我龇牙,怎么没见你同我义兄龇回牙,可见也是个势利小人。”气得小白干脆趴在院中打盹再不理他。
只是有一日月孤桐来时有些少言寡语。他于我说,“明日军中有大事,我不便前来,你安心静养。算算你生产的日子还有三十日,到时我会派医官带了药品来此,你且安心。”他倒是比我记得还清,我还笑他,“那时海雒笙早已回来,我便无虑。”
他微蹙着眉看着我道:“是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说几句便回了军营。
次日一大早,金花婆便来看了我,后面还跟了一众乡亲,却是往九江汇合之所。那九江汇合之所正是在我草屋东边,离此不远还有个江神庙。金花婆看我无事,便扶了我同去江神庙看热闹,她与我说:“海家娘子,平日无事便多走动走动有助顺产。今日是五国在江神庙和亲抽签之日。听说那五支签中有一支空签,谁抽中了,便要将本国公主祭祀江神,保五国平安。”
我听罢才知,月孤桐说的军中大事便是和亲之事。那海雒笙也应该回来了。那时我完全没有想过若是我大长和国抽中我不愿嫁的人或是抽中空签该如何?脑中、心中想的全是他,只是一味傻傻地相信,他,我的夫君自然有能力解决一切的问题,只盼他归来之时能见到那茅屋中多了一口人。
我被金花婆扶着站在夫夫山半腰。那江神庙便建在九江汇聚之所,正在山对面,从此处望去,正好看得清清楚楚。
那日五国兵将列阵整齐,将江神庙方圆几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我皇兄的甲胄军是一片青色的铠甲,队列打头列着两匹高头战马,是我皇兄明蓁和龙镶卫的段蠡。月孤桐的玄甲军披挂的是黑色战甲,只是打头的月孤桐却穿着一身白袍白甲白马,很是醒目。朝云国的军阵是夷丁突骑,火红的索子甲,放眼望去,便是一片通红似那火烧云一般。雨师妾国列队的是虎豹骑,清一色的黄镖马,土色的战袍,很是彪悍。最好看的便是我夫君海雒笙的白马义从了。那白马义从列阵整齐,全部是白盔白甲白马,似天降神兵,我那日思夜想的夫君立于众将首位,却是玄色战袍,胯下黑风威风凛凛,上古名剑湛泸熠熠生辉。
队列后面便是各国和亲的皇子、公主们,因怕夜长梦多,千山暮称抽签和亲后,三日内各国在江神庙行和亲礼。我远远便瞧见阿娇坐在一辆华盖马车中面露微笑轻摇着孔雀扇,唯独不见长和国的和亲队伍。
今日五国将军皆披挂上阵,一是显示本国威严,二是生怕和亲抽签出现状况,以震军威,好让那些想投机的鼠辈打消念头。
今日五国将军皆披挂上阵,一是显示本国威严,二是生怕和亲抽签出现状况,以震军威,好让那些想投机的鼠辈打消念头。
早就听闻雨师妾国国师精通巫术占卜,今日这阵仗倒是颇有些宗庙祭祀的风范,十分隆重。守庙祭祖我倒是不陌生,但祭祀江神还是头遭得见,我站在江神庙前眼望对岸,一颗心却不知为何,有些神不守舍。
江神庙岸边摆放着香案,香案上放着牛头、羊头、猪头三种牺牲,青铜香炉,两边两束鲜花和几盘鲜果。只听雨师妾国大祭伺声音洪亮地向五国众将宣布:“迎神。”
千山暮身着国师装束,表情正重从雨师妾国军阵中走出,向江神庙供奉的江神行礼四拜。五国众将我二哥明蓁,海雒笙、云天赐、月孤桐 等人一起下马,共同四拜。
拜过,又听雨师妾国大祭伺扯开嗓子道:“灌酒。”
千山暮站在五国代表之前率先手持青铜酒尊将酒撒于地下。江神庙两侧礼乐凑响,角号齐鸣。
雨师妾国大祭伺话接着道:“焚香。”
千山暮手持三柱香插在香炉中。各国王子也相继将手中的香插在庙前香炉中。
雨师妾国军中走出一名手捧托盘的士兵,上面放着一卷圣旨一样的物件,大祭伺看了一眼接着宣道:“读祝。”
千山暮手持卷轴,打开,字正腔圆 ,抑扬顿挫地宣读着,若说这声音是天籁之音一点也不为过,和他倾倒众生的一张脸倒是极其般配。“法施于民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惟神之恩,夙夜不忘。歃血盟誓,五国结亲,百年不变,互不侵犯。今以清酌之奠,告江神之灵。”
千山暮读罢,我方才领悟,这祝章原是五国契约。只见千山暮将方才读的祝章恭敬地放于祭祀的神案之上。
雨师妾国大祭伺才道:“盟誓。”
千山暮又是率先手持雨师妾国金印盖在契约上。五国代表一起上前盖上金印。
江神庙岸边摆放的神案上放着盛满酒的五杯青铜酒爵,五国代表依次在五杯酒爵中滴入自己手上鲜血,又同时端起同时一饮而尽。
我站在对岸瞧得清楚,海雒笙端着酒爵眉头紧蹙一饮而尽;月孤桐则一脸嫌弃,似乎是捏着鼻子喝药一般饮尽了爵中酒;云天赐则一脸不屑,嘴角泛着一抹冷笑,斜蔑了一眼众人,方才饮尽杯中酒;雨师妾国炎融则咬着牙端起酒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唯我二哥明蓁则端着酒爵仰天长叹,待众人皆数饮下,方才最后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见歃血盟誓完成,雨师妾国大祭伺又宣道:“献礼。”
千山暮挥手示意。只见从五国中各走出一名士兵,端着托盘,托盘中放着两颗绿豆,两颗红豆,一颗白芸豆,还有五个白色蜡丸整齐摆放在五位王子各自面前士兵端的托盘上。五国代表同时将各自面前的蜡丸封好,重新放于托盘上。
两名士兵抬来一口瓦罐,五名士兵依次端着托盘将蜡丸倒入缸中,盖上红布。
大祭司方才宣布:“抽签。抽中相同颜色的国家,一娶一嫁互不吃亏,抽中白芸豆的国家需一名公主祭祀江神。此乃神旨,若有违约,必遭天谴。”
我只觉得自己心中一紧,紧张地抓起自己衣角,眼睛盯着那坛瓦罐,眨也不敢眨。
那五人围在瓦罐前,军鼓敲响,五人同时将袖子撸起露出胳膊,以示未曾夹带。再同时伸进缸中,盖在缸上的红布飘来动去,军鼓停止,五人同时将手抽出,各自手中各持一枚蜡丸。
我急切地向江边迈了两步,生怕自己恍惚间看走了眼。我站在半山腰,看着这残酷的仪式,想到一个皇子或公主,抑或是国家的命运便系于这小小的豆丸之上,还当真可笑。偏偏各国却无人反对,就连最后反对的两个国家,一个是我的母国,一个是我所谓的夫国也都加入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