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急不暇择
雨师妾国王子炎融第一个打开蜡丸,看到露出的是绿豆放在士兵端着的托盘中,一脸欣慰。
朝云国云天赐打开蜡丸露出红豆放在士兵端着的托盘中,一脸得意,既无意外也无惊喜,似乎早有料定。
月孤桐打开蜡丸露出绿豆放在士兵端着的托盘中,一脸嘲讽,倒十分符合他不羁的性子。
海雒笙打开蜡丸露出红豆放在士兵端着的托盘中,眉头紧蹙,扭头深沉地望向我二哥明蓁。
我只觉得一颗心慌得似要从胸中跳出,腹中隐隐作痛。
我二哥明蓁手中握着蜡丸,并未打开,“哼!”了一声,一脸怒气,将蜡丸扔在托盘中,翻身上马离去。
千山暮不动声色地冲雨师妾国大祭伺使了个眼色,那大祭祀便高声宣布:“抽签结束。朝云国云天娇公主嫁白民国安王海雒笙,巫咸国月孤枔公主嫁雨师妾国魏王炎融,大长和国宁国公主明月祭祀江神。和亲、献祭开始!”
只听我二哥明蓁在一旁态度冷淡地说道:“宁国公主重疾在身,侍病好再行祭祀之礼,以免不敬!”
千山暮不紧不慢,声音不大却透着质问:“错过吉日,江神发怒,殃及五国,你明蓁能担几何?”
“不过是等上几日”。我二哥说罢望向对面的海雒笙。
海雒笙始终眉头紧蹙。
“镇北王果真胆识过人,你我等得只怕江神等不得”。千山暮的话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十足,言罢,江神庙前响起一片嘈杂。
那时我才知道何谓心慌。
我只听月孤桐道:“横竖不过是族谱上多了一个名字而已,只要心中那个位置留给该留的人,便是问心无愧,怕就怕心中的位置也被些不相干的人或事占了去,便成了狼心狗肺。”
千山暮笑着称,“还是太子看得通透。”
阿娇早命人拿了自己的一缕青丝呈了太子海雒笙,海雒笙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与阿娇换了信物。我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昏,嗓子眼一甜便吐了口血,金花婆正与村民谈论,“此人面善,颇象海家娘子官人。”众人正在议论,哪知我口吐鲜血,金花婆慌道:“哎呀,恐是在日头下晒得久了,动了胎气!”忙扶了我回到白家寨院中。我知金花婆心善,不忍戳破岸边和亲大将便是我夫君之事,只叮嘱我静养切莫动了胎气,但村民却已纷纷知晓,各种猜测纷沓至来。那日我躺在榻上突然便想明白了许多事。
自即日起,这天下人尽皆知,白民国的太子妃便是阿娇,没有人会承认他是我的夫君,他也从未与任何人提过,他在夫夫山的白家寨与大长和国宁国公主明月拜了天地。
那时候,在夫夫山下,他若告诉我他已经有了心尖尖上的人,我是不会以身相许的。
一开始,我也只是想报恩,并不知那是不是就算爱上他了,我只是不想成为和亲的牺牲品,自己先选个并不讨厌的人,总比被逼迫嫁一个自己很讨厌的人强。也许他与我是一样的心思罢了。
可他什么也没说,他娶了我,而我竟在他离开了七个月后即将临盆。
我天生要强,从不肯轻易向人低头。既然他后悔了,与我发的那些个誓言都不作数了,我又何必像那些怨妇一样哭哭啼啼地问他?到头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想我明月一生清高,自命不凡,拒绝了多少王孙公子的说媒,如今也不过落得个和戏文中那些薄命红颜一样,始乱终弃的下场。
可是我又一想,不管怎样,他已娶了我,我们是对着夫夫山神拜了天地发了誓言的,我还有了他的孩子,我这么爱他,他即让我相信他,我便再等他几日,或许他说得安排周详便包括了和亲的事情。
月孤桐说得对,有时候,爱这种东西,不仅会让人变得非常愚蠢还会非常卑微。
可那件事情发生了。于是我一梦醒来,代价是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夫君,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国……
我终于想明白,为何朝云国的阿娇公主每次被狼群袭击,一介堂堂白民国的安王总会出现舍身相救。阿娇临走那日不经意的试探我本就清楚,只是,只是后来他赠了我一套剑谱《与天共舞》,名字倒像是个曲谱,与我说:“此乃本王隐世的道长师尊所传,此剑法需男女两人合壁,所持之剑也需得剑气相通,否则很难发挥威力。”
我们偏不信邪,他持湛卢,我持承影练了数日也只是平平,方才信了那道士所言。海雒笙却笃定道,“我自会去寻干将莫邪剑,万水千山,你可愿等我?”
我明月从来不是那种自作多情的怀春少女,局促不安却又可笑地想要讨恋人的欢心。索性我也无人可等,等他又有何妨?那个时候,我尚未看清自己的心早已情窦初开。我只道自己心心念念盼着他寻了干将莫邪剑与我将那《与天共舞》练得炉火纯青。却没想过,那干将莫邪乃夫妻之剑,若非心意相通便无法驾驭,这套《与天共舞》又何尝不是如此。
婢女素月见我每日苦心练习《与天共舞》便笑我痴,“公主,此剑法乃双人合璧,你一人单练又有何用?公主如此用心练习,莫不是瞧上安王了?要说这天下能配得上我大理绝色,第一才女的明月公主,依奴婢瞧,也就白民安王,还有那位月孤桐太子两人。”
我羞红了脸用剑着素月道,“小蹄子,休和我提那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素月那几个侍女便正言,“也罢,我等日后便只提安王。”
后来,后来几名宫娥偷偷传来消息说:“公主,不好了,陛下,陛下有意命你远嫁和亲!”我自是满心不乐意,只因心中对那人抱有天真的幻想,于是便想,若白民国能主动向我父王提出和亲,或许这和亲也算得圆满。谁知那千山暮游走各国,推崇他所谓的联纵和亲论,各国纷纷联盟,我那荒唐的幻想便就此打消。但心中仍是残存了一丝丝的侥幸之念,或许上天注定,白民和长和便能抽中和亲签呢?那时的我根本从未理智地分析过,他次次巧合英雄救美,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什么旁的人,譬如阿娇……
阿娇走的那日,试探我对安王的态度,我还说得振振有词,什么家国利益,什么身不由已,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想起自己几次见到阿娇对安王崇拜的眼神,男人兴许都是欢喜的吧。而自己也欣赏安王的文武双全,但何曾用崇拜火热的目光仰视过自己的夫君?于我而言他是安王时,是心有灵犀的知己;他是我夫君时,是可同甘共苦的伴侣。也许英雄都需要崇拜的目光,特别是女人的吧。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清晨,月孤桐便来叩门说:“巫咸国内巫山有一药谷可静养,那里调理的药多,你即将临盆,我今日特来接你前往。”
我只言自己睡着不方便起身,让他先行回去吧。他便留了个冲天焰于我,说:“明月若是你想去了,便拉响此枚信号,本宫看到自会来接你。”
其实我只是想,这些事情不应该是我的夫君该考虑的吗?月孤桐所虑无非是担心明日的和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