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图省事

是还在怨恨自己么？林七七的心思，墨连城不得而知，可赵琰的心思，他大概猜出来了。

墨连城在察言观色这一技巧上是极为精通的。别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都能够觉察到，并给出对方期许的回应来。赵琰频繁提及阿林，墨连城心里也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再者，就凭着阿林那样的性子和容貌，谁会不喜欢？可他不过是个小臣，赵琰喜欢不喜欢也轮不到他来做主。遂是，赵琰每每谈及阿林的时候，墨连城也都是笑着答是。倒是高胜高总管，心思灵巧细密，不出半个月，竟然将阿林弄进了宫来了。

男子不得入宫这事， 想来高胜是知道的，可这明知故犯，就不知道赵琰要如何处置了。墨连城原本想着若是赵琰真要拿高胜问罪的话，他怎么着也要上前为他说个情。可到底这事没发生，墨连城心里空落落的，觉着自己是一腔热情没地儿使了。可真是因为这原因还是别的，那就不大好说了。

墨连城倒是光顾着替高胜操心了，却没为自己打算打算。一道圣旨来，这叫阿林的少年便住进自己府上来了。不但住到了府上，还认了墨大老爷做干爹，让阿林有了身份。墨连城没大想通是怎么回事，只是提醒自己以后待这阿林一定要仔细，不要给墨家惹了祸来。

墨家倒是对着突如其来的干儿子颇为热情，话都没多问一句，就赶紧的给这干儿子收拾起屋子来了。大儿子墨慧为这事没少忙前忙后。墨家可真是难得的这么热闹。倒是墨连城，躲得远远的，不愿意参合进来。其实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墨连城觉得，他去不去也无关紧要。去了也没人叫他帮忙，不去，也没人注意得到。倒不如躲起来，省得碍事。

可往往就是这样的，你图清净，图省事。可世上之事就偏偏要与你作对，不为你所愿。你又能拿它怎么办呢？

墨连城在家行四，庶出，家里人称他为四郎。他上头有嫡出长子墨慧，嫡出长姐墨敏，自己亲姐姐墨秀。一家子兄弟姐妹，慧敏秀清，好不羡慕。墨敏墨连城母亲白氏当年是伺候过先太后的二等宫女，说来也算是有头帘的。先太后薨了以后，一干人等原本都是要殉葬的。倒是那时候的皇后，如今的孙太后发话，让年龄到了的，都出宫去，年龄未到的，留在太庙为先太后守灵。正好那时候白氏刚刚巧到年龄，又正好墨敬刚坐稳这郡公的位子，皇帝和皇后一合计，得，选一品行容貌出众位高不俗的宫女配给墨敬做个贵妾。既显得天家宽和体下，又能拉拢这位世袭功臣之后。当下就敲定了婚事，连夜便把事给办了。让墨家大夫人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更别说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再说，这等贵妾，曾经是侍奉过先太后的人，你还真不能把她给怎么样了。可惜墨大夫人白氏气的七窍生烟，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头咽。

你以为这样白氏好日子就开始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白氏的确容貌不俗，言谈举止也是大家闺秀做派。墨敬刚得了新妇人，对她着迷很，觉得她温婉贤淑，又体贴细致。日日看着那细致熨帖的脸庞，连魂儿都没了。不到半年，白氏便怀有身孕，竟是先于白氏。可惜白氏身弱，竟是没怀稳，最终还是给掉了。接着不久，陈氏一胎怀了俩。家里头的重心也都移至到大夫人那边了。白氏身居宫中多年，懂得女子怀胎之事定要小心，尤其是她与大夫人之间，该避开的一定要避开。遂是陈氏怀胎期间，白氏一次也未单独踏入过白氏屋子，更别说靠近白氏。至于陈氏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只这一回坐胎，平安喜乐，人人高兴。最后，墨家习得龙凤胎。

白氏舒了口气，可没过多久，她也怀了。怀的时候倒是安稳，生了以后却是处处糟心。生了闺女，谁也不稀罕，老爷也不在。虽说没人苛待，但也没人好好照看。竟是有一日不在意，失足落了水。还好有人路过瞧见了，及时将人救了上来。可自打那日起，身体却越来越不好了。慢慢的，墨敬也不大来看她了。白氏看在眼里，也盘算在心里头了。她将女儿拉到身边，将所有事情都与她说清楚。白氏心知，墨秀还小，定不会懂。她同墨秀说：你不必懂，你只记得娘说过的这些话便是。自那以后，她足不出户，悉心抚育墨秀，倒也安宁了几年。墨秀长得像白氏，言谈举止也像。墨敬过年那会儿看到墨秀，就想起了白氏。

后来白氏又怀了。只是这一次，她身子骨以大不如以前。郎中说，可以养胎，但只怕……话没说全，便叫白氏打断了：既然有了，那便是有缘。若是以后没了，那便是没缘。白氏那时候没想过自己，她只想给墨秀留给伴儿，以后不管如何，墨秀都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家里头。白氏倒是未雨绸缪了，可却没想到自己竟是就这么没了，连看见自己儿子一面都未能成。墨连城出生了，再也没人提起过白氏。只是墨连城的容貌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墨家的人，当年那温婉美丽的白氏并没有永远的消失。

墨连城没有见过白氏，也没被陈氏抚养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墨秀一手拉扯。其中艰辛，不足与外人道。墨连城还没来得及报答墨秀，墨秀就远嫁去了云南。这事着实诡异：大姐都还未嫁，怎么二姐就能够抢了头筹？云南之远，墨连城难以想象。他只知道，在这个家里与他最亲的人要远行了。而再见亦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墨秀出嫁那天，墨连城拉着墨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是没求过父亲，也求过大哥。就如当初他想要救林七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