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酥油茶
此刻的祁国峰，面上已经出现脱皮的征兆，双手除了手背上的脓包，十根手指多多少少都有冻疮。
最严重的还是双眼，十分疼痛，抑制不住拼命流泪，稍微睁开些就感觉无比刺眼，仿佛直视太阳一般。
实际上，众人将他围住，一定程度上为他遮住了光线，他整个人被包围在阴影当中。
冯保国熟练地凑到他跟前，检查了他身上轻重不一的伤势。
“之前叫你涂防晒怎么没好好涂？脸上应该是一级晒伤，手上这得二三级晒伤了，还有冻疮。”
他摇摇头，一边将冻疮膏拿出来，剜起一大块就往青年冻得颤抖的指间涂。
“这些算小事，你这是雪盲症，下山还有一段路，索性没有之前那么难走。”
一边絮叨，同时，高磊将自己特意多带的冻疮膏全都拿出来。
见状，周围的人都想这么做，冯保国阻止。
“行了，你们也是，一个个赶紧好好休息，多涂点儿，待会儿下山得注意着点这娃子。”
说罢，又看向几名新兵。
“你们自个儿都小心着些，不出事儿就是帮我们减负。”
祁国峰只感觉冻得失去知觉的手，被涂上厚厚一层膏体。
若是他此刻还能看清，就会发现冯保国的手粗糙无比，给他涂抹膏体的姿态也难免有些粗鲁。
只是寒冷，让他完全感觉不到。
涂完厚厚一层冻疮膏，老班长又从包里撤了点纱布出来，就好像提前准备好的，将年轻战士的手裹住，再给戴上手套。
而后，将他背包里的水拿出来，一瓶踹到祁国峰怀里，一瓶自己捂着。
老兵各自也都这么做，新兵心中明了。
没一会儿，都喝上不那么冰冷的矿泉水。
冯保国嘴唇干裂，有些发白，却不慌不忙，一个糙老汉，硬是小心翼翼给壮实的青年喂了水，这才自己喝上。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他们不得不继续出发。
冯保国二话不说，将祁国峰应该抱在怀里的枪挎到自己身上，不闷不响走到最前头。
其他老兵一点儿都不意外，将祁国峰搀起来。
“这步枪重量可不轻。”
李河山没忍住小声嘀咕，他体质最差，最能感受多加一把步枪以后能有多累。
好像是听见他说话，诺布过来，不由分说就要拿他怀里的枪。
“诺布不用不用，我就说说，还拿得动。”
他一下子有些脸红，以为叫老兵听了觉得自己在抱怨。
“我晓得，你身体弱，头一回巡逻慢慢适应，还有一半路程，我帮你拿着。”
诺布十分平静，坚持把枪拿过来抱到怀里。
“强子咱俩互相照应点，让老兵不用多分心，国峰那边还要老兵劳累呢。”
高磊见状，主动开口嘱咐同伴。
听他这么说，李河山也没再坚持，心思同样细腻的他明白高磊的意思。
如今老班长一个人就抱了两把枪，还要打头，两名老兵注意着祁国峰，诺布又帮李河山抱了一把枪。
完全空余下来的就一个老兵，还走在最后收尾，他们三个自个儿小心不出意外，就是帮老兵减负了。
似乎上天对新兵的惩罚到此为止，之后的路程都非常顺利。
从雪山上下来，到草原上，很快看不见白雪，发黄的草带给他们极大的安全感。
就连一向谨慎沉稳的老兵，都轻松不少。
很快，就能看见零零散散的蒙古包，甚至羊群和牛群。
高磊估摸着路程，回想当初专门记了一下的巡逻路线，还剩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
“求助得嘞！”
有骑马高原红的藏民靠近，热情地打着招呼。
冯保国一众老兵，扬起笑容回了一句藏语。
石磊忍不住问了一句，得知这是下午好的意思，也跟着和藏民打个招呼。
李河山有些腼腆，一个犹豫，就错过合适的机会。
藏民靠近，看见被扶着的祁国峰。
“冯老班长哇，这个娃娃是新兵？怎么的啦这是？”
藏民显然认识冯保国，此刻用不太利索的汉语同他问话。
简单一解释，立刻热情招呼：“桑铎，你家帐篷不远的嘛！你爸啦（父亲）阿妈啦（母亲）去镇上你摸啦（祖母）没有的嘛！煮了酥油茶，带朋友们去歇一歇！”
连藏语带汉语，几名刚来草原的新兵，也就听了个大概。
好像是认识诺布，诺布家就在附近。
而后，一行人的路线略微发生变化，却也没有太多，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巡逻。
没走几公里，一个老旧的帐篷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新兵跟前一向平静沉稳的诺布，忍不住激动起来。
“去吧，离得这么近还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你阿妈。”
冯保国笑呵呵地点点头。
下一刻，诺布仿佛没有经历十多公里的巡逻一般，将两把步枪往身上一挎，大步朝帐篷跑去。
正巧，遇见一个穿着典型藏服的老婆婆出来，手里还提了个小桶。
诺布立刻接过小桶，放到地上。
“桑铎哇！”
婆婆定睛一看，激动的一串藏语飞速吐出，而后和他抱在一起。
“那是诺布的奶奶，桑铎拉吉，你们叫拉吉阿婆就行。”
老班长指点几名新兵。
和多日不见的孙子简单说了几句，桑铎拉吉就明白这边的情况。
一边指挥同样巡逻辛苦的孙子给大家分酥油茶喝，一边找了自家自制的药膏，给祁国峰涂上。
一路来只能喝冰凉的矿泉水，午饭都是就着速食干粮吃的众人，如今坐到舒适的帐篷里，热乎乎的酥油茶一下肚。
嘶——
“以前大学周围什么椰果奶茶珍珠奶茶，我才发现，都没有这酥油茶好喝。”
高磊忍不住开口夸赞。
并不精致的木碗里头，奶色又有些泛黄的酥油茶，仔细看还能发信上面有一层淡淡的油圈，喝到嘴里却没有一点腻味。
“老阿妈熬了五十多年的酥油茶，这手艺当然没得说，你们说的什么奶茶，草原上也有，但应该不一样，我保准也比你们年轻人喝得那些香。”
到了舒适的地方，还有熟人在，冯保国也放松下来。
“五十多年？！是和咱部队上签了合同生意吗？”
高磊忍不住问，这酥油茶的料绝对够足，看老班长的意思是经常给部队供应，那得多少本钱？
“没有的事，五十年前我爸啦在放羊的时候被暴风雪困住了，多亏当时的巡逻队，才把我摸啦和爸啦救出来，连羊群都找回来了，这是救命之恩啊！”
诺布开口，说起五十年前的事，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却还是满眼憧憬。
“爸啦和阿妈啦应该到镇上进原料去啦，就巡逻队经过的时候能喝上一口酥油茶，也不费什么事。”
他补充道，其他老兵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着阿婆却也眼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