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想家
巡逻重新进行，暴雨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之后才慢慢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天巡逻下来，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
在宿舍里将衣服脱下来，一个个把衣服拧干，就是好几盆水。
高磊为首，和宋强李河山几个说说笑笑，他们好像都没有受到今天巡逻危险的惊险。
祁国峰默不作声，暗中唾弃自己。
但同时，当时差点落入河中的心慌又在心头存留，带来一丝丝后怕。
实际上，其他三个新兵，心中也是一阵阵空落落的感觉。
身体的疲惫，再加上今天在雨水中的浸泡，彻底击溃他们初来时的兴奋。
强颜欢笑着聊天，谁都没有在意明显心情低沉的祁国峰。
自己还顾及不到，更何况其他人呢？
夜晚，躺在床上，祁国峰感觉着心中一股股酸涩，还有和其他人之间的隔阂，一股巨大的孤寂感席卷全身。
咬着牙，将莫名涌上来的眼泪咽下去。
我可是祁国峰，体大的尖子生，这些有什么，他想，加油，让我多巡逻几次，我还能赶回来。
想到体大，忍不住想到当初坚持入伍时的场景。
正是炎炎夏日，家里开着风扇，母亲将可口清爽的小菜一碟碟端上桌子，父亲坐在餐桌前挖米饭。
他大剌剌坐在客厅，穿着大裤衩玩手机。
“真要入伍？”
父亲严肃开口，看着自己高大的儿子。
“去，都已经报名了。”
强壮的青年漫不经心，还有一丝不耐烦：“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下周就走。”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在体大待着，之后还有机会参加运动会不是？入伍，还是西藏那种地方，你尽让我和你妈担心！”
父亲有些生气，那是历经风霜后的成熟和担心。
当时的他，眉目飞扬，根本没把这些危险放在眼里。
“那普通大学跟小鸡崽子样的弱鸡都能去当兵，我一个体大出来的，有什么危险？好男儿才应该去呢，再说，回头三年到了退下来，工作都有了着落，总比跟你一样在小工厂天天加班还没多少钱拿好吧？”
“你！”
“诶行了行了，儿子马上走了，你还要骂他。”
温柔的母亲拦下暴怒的父亲，和蔼地看着他：“儿子想去就去吧，现在都有手机了，可比以前强，能出什么事儿？”
“就是，看我妈多开明，我入伍当兵，我知道你觉着我给你丢人，没我叔家那个考上研究生的儿子强呗，可我入伍还是为国家作贡献呢！”
嘀嘀咕咕，那时候的他，自认为有了母亲站在这一边，却没有注意到母亲眼底的不舍和心疼。
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
“阿磊，我们一起读研好不好？”
漂亮的少女笑得眉眼弯弯，眼中全是信任。
他当时笑了笑，摸摸女朋友的头。
“阿磊，你被保研啦！不愧是咱们系连续四年的大学霸！我就不一样啦，我得加油，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不能经常和你在一起Ila！”
保研的消息下来，少女有些丧气，而后很快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你加油。”
然而，等到大学毕业，自己不声不响就入伍了。
终于摆脱那个无趣冰冷的家庭，枯燥无味的未来，他没有给任何人透露一丁点消息。
今天，突然响起那个有一个系草当男朋友，周围女生不断却一直信任着自己的女朋友。
高磊一丝后悔，他一度认为，这份恋情阻碍了自己，如果告诉她，恐怕也会被阻拦。
但再想想，她那么信任自己，自己不声不响地离开，会有多着急？
还有忙碌的父母，自己这次离开，他们……应该会注意到自己吧。
或许，也可能认为自己去旅游了。
但心中还是有些酸涩。
那也是想小玫了。
翻了个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这是一个幸福的大家庭，严肃的爷爷，和蔼的奶奶，忙碌却从来不会丢下孩子的父母。
李河山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在一个普通的一本大学，学习成绩还算不错。
一切都规规矩矩，直到看到入伍消息的那一刻。
因着身体的原因，奶奶向来非常溺爱他，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惜，在入伍这件事上，第一次表现了绝对的抗拒。
他说服了爷爷，说服了爸爸妈妈，却怎么都说服不了奶奶。
但，哪怕是最爱的奶奶，也没能阻止他将自己的名字报上去。
他永远记得，十五岁时被卷入一起抢劫案后，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的那个军人。
从小瘦弱的他总是被欺负的对象，也因此他没什么朋友，除了家人的爱，他没有体验过多少善意。
甚至一度换上过抑郁症，让家人担心。
是那个军人，带他走出了这一切。
不问缘由，只因为他是军人，所以毫不犹豫将危险留给自己，将生命的希望留给一个十五岁的瘦弱男孩。
他对不起疼爱他的家人，坚持了他的军人梦。
上一次的通话中，奶奶还是不肯原谅他，他甚至有些生气，觉得奶奶不够理解她他。
但现在，那些情绪无影无踪，只剩想念。
……
宋强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要仔细想想，大概是五岁时，得到父亲在边防巡逻中，遇到一伙走私犯英勇殉国开始。
父亲总是不能陪在他身边，他怨恨，却又崇拜他。
母亲很快改嫁，继父带给他不一样的父爱。
他却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当军人的父亲。
母亲是怨恨父亲的，不，应该说太爱父亲了。
所以父亲最爱的国家，为国捐躯，让母亲怨恨。
母亲禁制家里提起父亲的事情，他悄悄将有父亲的照片全都藏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也知道，这是母亲绝对不允许的。
“你爸爸为了他爱的国家离开了我，已经够了，现在，你想让我的儿子，也离我而去吗？”
母亲愤怒，又满含泪水的质问，历历在目。
他不善言辞，木讷无趣。
只能讷讷地解释：“不是的，我只是入伍，不会有危险。”
“万一呢？你还是去西藏做巡逻兵，你真是你父亲的好儿子！你有没有想过我？！”
无论如何，最后是继父安慰着哭泣的母亲，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
看着自己离开。
来到这里以后的几次童话，都是和继父，而后小心翼翼地询问母亲的情况。
或许，他也该和母亲说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