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赠酒
马夫人的惊讶之语让柳明珠瞬间红了脸,她嗫嚅道:“柳府自会付给表妹的——”
“大表姐不用解释,我自幼在柳府长大,你们来挑首饰自是不用付钱的。”说完有些生气地看向掌柜:“老张,以后用不着你多话。”
老张点了点头,心道:幸亏是明叔吩咐的,不然他还以为东家真的生气了。
精美的首饰盒递到柳明珠面前,她顿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还是赫连玉一把接了过来,交给了她身边的丫鬟宣纸,一边说道:“大表姐,反正这间铺子是我的,你喜欢什么只管来挑!”
马夫人却开口道:“表姑娘,你这般铺张浪费,便是有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那天,不过话说回来,我从前竟不知,柳府女眷竟白拿表小姐的首饰。”她夫家清贫,若是能有一个像表姑娘这样的亲戚,又何愁没有首饰? 可惜没有。此刻看到柳明珠挑的那些贵重首饰,顿时说不出来的感觉,柳家人可是江州城里人人敬仰的人物,尤其是柳大爷,身为万山书院的山长,是众多学子的楷模。可没想到,就这样高风亮节的柳府,竟也出了白占表小姐便宜的事情。
赫连玉暗笑,没想到连老天爷也帮她,她知道铺子里有人,可没想到马夫人在。马夫人此人最是嘴碎又好伸张正义,此事被她知晓,用不了一日,定会传得人尽皆知。不过,她此刻却是不以为意道:“多谢马夫人提醒,不过,柳府待我亲近,区区首饰算得了什么,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说完看向柳明珠,笑道:“大表姐,我还想去逛一逛,就先行一步了。”
柳明珠看着马夫人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安,不过想着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便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宣纸和首饰回府了。
出了铺子,赫连玉心情颇好,先去东市买了玫瑰膏,又带着冬雪和秋实去了醉香楼。醉香楼是江州城里最大的酒楼,其中一道醉鸭远近闻名。
主仆三人要了一间雅间便上了楼,菜肴才上桌,隔壁的争吵声便引起了赫连玉的注意。她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走到墙边,隐隐约约听见隔壁传来的声音,意外地挑了挑眉。
此时隔壁雅间里,陆韶宣捋起了袖子,单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提着酒壶,戏谑道:“周宝昌,敢不敢比一比?”
周宝昌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袍,微胖的身形更显壮实了。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哼了一声,道:“比就比,谁怕谁!”说完也学着他的姿势拿起了酒壶,可惜他腿短,才站了一会儿便有些吃力。
陆韶宣本不想理会这个蠢货,谁知道他故意挑衅自己,非要他把这间雅间让出来,还说什么是他周家专用雅间,当真是笑话!
他提起酒壶便仰头往嘴里倒,酒水溅在他白皙的脸上,他却仿佛不知,一壶酒倒完,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笑道:“周宝昌,该你了。”他从小就跟着他爹喝酒,酒量惊人,别说喝倒一个周宝昌,便是加上他老子周太守,他照样不在话下!
周宝昌犹豫了一下,才提起酒壶喝咕噜咕噜地灌了起来。
雅间里的酒不多,陆韶宣招手示意外面的小二拿酒上来。小二得令,赶紧甩着毛巾出门了。才走到楼梯口,便见一位头戴斗笠的姑娘向他招手,他满脸堆笑地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赫连玉先前一直跟在柳明棠身后,倒不常出门,饶是如此也担心被人认出来,所以才让秋实寻了顶斗笠。她故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柔些:“小二哥,是这样,我听闻陆公子和周公子比试酒量,我便想赠酒,不过,姑娘家脸薄,还望小二哥不要告诉他们二人。”
原来如此!小二一脸“我懂的”表情,江州城里中意陆、周两位公子的不计其数,有人巴巴给他们赠酒倒也不足为奇。
赫连玉点了醉香楼里最贵却也最烈的酒,付了银子便回了雅间。
小二得了一锭银子的打赏,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他端着酒进了两位公子的雅间,放下酒什么都没说便退了出来。
陆韶宣拿起酒壶便愣了一下,酒味浓烈,比先前的酒要烈上许多,他低头喝了一口,入口便感觉火辣辣的,他抬头看向周宝昌,语气轻鄙道:“周宝昌,今日你若能喝了这壶酒,我便将这间雅间让给你,并亲自给你斟酒,怎么样?”
周宝昌素来与陆韶宣不对付,他的父亲是江州太守,江州城里谁不是巴结着他,偏偏陆韶宣,处处同自己作对!他父亲陆海升不过是个知州,是他父亲的属下,他竟如此不识趣!
他看了看桌上的一壶酒,想也没想地拿了起来,仰头便一仰而尽。像是火烧过喉咙似的,他才喝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脸也瞬间红成了猪肝色,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看着眼前一直晃动的陆韶宣,口齿不清道:“我、我喝完了,还、还不快给我斟酒!”
话音才落便“噗通”一声倒了下去,身后的小厮赶紧上前去搀扶他。
陆韶宣轻哼了一声, 随即视线落在酒壶上停顿了一下,才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下了楼,见着小二在忙活,他眼神一动,走过去揽住了小二的肩膀,问道:“刚刚那酒是怎么回事?”
小二今日得了一锭银子,心情大好,便一脸堆笑道:“陆公子,可是那酒不合口味?那几壶烧刀子可是我们店里最贵的酒了!”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不用您付钱,银子刚刚已经有人付了。”
这下陆韶宣更好奇了,他疑惑道:“喔?是谁?”
小二还没说话便猥琐地笑了起来,随后低声说道:“是位身材曼妙的姑娘——”
闻言,陆韶宣挑了挑眉,又问了几句,却问不出什么,便扔了一块碎银离开了。
赫连玉主仆三人吃饱喝足准备离开,正好碰上两个小厮搀扶着喝醉的周宝昌。他身形略肥,面容尚有些稚嫩,可只要想到上辈子害了自己的也有他一份,便让她心生冷意。眼见着两个小厮吃力地搀扶着周宝昌,正要经过她跟前时,她偷偷伸出脚绊了其中一个小厮一下,那小厮没站稳,当即便一个踉跄摔倒了,连带着还有周宝昌。
周宝昌醉得厉害,虽然摔疼了,可只是哼哼唧唧了几声。
将公子摔了个狗啃屎,那小厮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拉公子,可公子太沉了,好不容易拉了起来,想看看刚刚是不是有人绊自己,发现楼梯口已经没人了。
赫连玉已经带着秋实和冬雪上了马车,一想到刚刚周宝昌额头摔破的模样,她便忍不住笑了。一旁的秋实摇了摇头,轻声劝道:“小姐,刚刚那番,确实不妥,若是让人发现如何是好?”周公子再讨人厌,他也是太守之子,别说小姐,便是柳府大爷也不敢招惹的。
秋实说得对,她确实是冲动了。赫连玉敛了笑意,点了点头。
回到柳府时,方知府里几乎翻了天,柳家女眷白拿表小姐铺子里的首饰之事,须臾之间竟传得沸沸扬扬,柳老夫人一想到儿子要受人指点,便又痛心又恼怒,她将柳明珠唤到跟前,训斥道:“柳家怎的生了你这么个眼皮子浅的?你可是柳家的嫡女啊!”那马夫人是谁?江州城里最是嘴碎不过的人!这事儿让她瞅见了,可不得传得人尽皆知!
柳明珠红了眼,委屈道:“先前府里都是白拿的——”
“你还敢说!”柳老夫人气极了,先前白拿怎么没让人传出话茬子来?偏生她拿了一次就被人抓住了把柄!说到底,还不是她蠢!
柳明珠低头不语,她怎么知道会这样?说来都怪那掌柜的多嘴!
事已至此,生气也无用,柳老夫人缓了一会儿,才闭了闭眼道:“罢了,你先回屋,这事我来处理。”
赫连玉才回到玲珑居,便听说老夫人派了身边的蒋妈妈去铺子里送银票去了。她听了,笑了笑,心道,老夫人又该心疼她的私库了。
稍晚时,明叔便来了柳府,向她禀道:“柳府派人送了银票,声势浩大,当着诸多百姓的面说绝不白拿表姑娘一分一毫。”
赫连玉看着明叔递来的一叠银票,并未伸手,反而问道:“明叔帮我清点一下我名下的铺子和庄子,我想知道有没有在柳家人手里的?”自九岁被接到柳府,到如今已四年了,趁她天真懵懂,哄着她心甘情愿地拿银子修亭台水榭,造纯金佛像,又白拿她铺子里的首饰,也够了。
听了她的话,明叔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小姐名下有一间最大的庄子,在城北五里坡,每年产粮约十万石,不过前两年小姐作主交给了柳二爷打理。”说起此事,他还是有几分心疼,十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当时想着小姐寄居在柳府,他便没过多劝阻。
闻言,赫连玉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可那间庄子哪是给柳二爷打理?分明是老夫人怕柳府名声受损,便扯了一块遮羞布,说是交给庶子打理!
粮食?赫连玉灵机一现,突然想起一件要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