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时代抛弃了？
周怀义急忙站在了赵猛身后，一副我是鹰犬我自豪的嘴脸。
“我！”
“我！”
“还有我！”
孙彦青、宋全友和张春龙等人毫无畏惧，陆续举起了手。
赵猛将口香糖随口吐到一旁，冷脸扫视着演员们，言语中满是威胁，“咋的，脑子不好使啦？都忘了和赵家戏班签过合同了？不是，林长海是你们爹啊？要跟着他走？行啊，走吧，全都走！以为这就完了吗？你们违约了，一个个的都得给我按照合同上的条款赔偿！”
赵家戏班的所有演员，包括林长海在内，都是合同制的成员。合同是三年前签订的，最重要的还是所有成员向赵怀礼要求的。赵怀礼觉得签订合同也是好事，这是戏班子走向正规化的一个基础。
谁都没有想到，当年挖的坑，却是给自己挖的。
“我们赵家班可是正规的戏班子，严格按照合同办事。谁要是想走，我绝不拦着，毕竟那是你们的自由。那么，我最后再问一遍，要跟林长海一起走的，请举手！”赵猛横着眼睛，再次高声询问。
刚才嚷嚷着要跟林长海走的，现在都不吭声了，只有张春龙举起了手。
县级小剧场的二人转演员一年赚不了多少钱，大多数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辞职倒是无所谓，但是要求赔偿，而且金额还不小，这就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经济压力。
对于演员们的逆转态度，林长海自然是十分理解的。
赵猛扫视了一下每个人，目光最终落在了张春龙身上，扑哧一笑，“你们呀，一帮大老爷们儿，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仗义。春龙，就凭你这么份仗义，哥不需要你赔偿。你跟你师父林长海，有多远滚多远就行。哈哈哈。”
张春龙眼睛一翻，回怼了一句，“赵猛，你不配我师父伺候你！你没那个命！”
“闭嘴，赶紧跟你师父滚，滚滚滚！”赵猛烦躁地摆了摆手，唾沫星子直飞。
“师父，咱们走！”张春龙拉着林长海，就要往外走。
林长海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而是扫视着孙彦青等人，好像要说什么。
张春龙一愣，“师父，走啊。”
“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大伙儿说。”林长海深吸了口气，对孙彦青等人说道，“孙大哥，宋大哥，你们都好好的在这儿干，别因为我离开了，影响了你们的正常工作。你们不像我，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另外，说实在话，我也希望你们能留下。因为，赵家戏班不能散。要是就这么散了，对不起我师父赵怀礼先生！”
孙彦青等人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回应，但是脸上都挂着一丝纠结和无奈。
他们何尝不想和林长海走，但是现实摆在眼前。
林长海说完之后，和张春龙离开了赵家戏班，一起回到了刚租好的小公寓里。
这个小公寓在城南，一共十层楼，林长海租的那间是个两室一厅，六十多平，还算宽敞。
林长海和张春龙师徒俩坐在床边，愁眉不展，谁也不说话，大眼对小眼地看着地上还没有来得及归拢的行李。毕竟被人赶出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唉，我寻思我离开也就算了，还把你给连累了。”林长海一声叹息，率先开口。
张春龙耸了耸肩，大大咧咧一笑，“嗐，这有啥的。徒弟跟着师父走，师父走到哪儿，徒弟跟到哪儿。师父上山，徒弟绝不下河！”
林长海看着一脸乐观的张春龙，摇头一笑，“春龙啊，你呀你。从你跟着我学戏，就没发现你有过烦心事儿。嗯，这种心态挺好的，心情好比啥都重要。”
“呐，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张春龙有模有样地模仿着TVB剧中的台词，旋即继续宽慰着林长海，“师父，以你的本事，在哪儿都比赵家戏班挣得多。我听说五年前，哈尔滨龙凤大舞台出高价找过你，被你拒绝了？你如果现在要去，他们肯定得亲自来接你。”
“老班主对我有恩，人总不能忘本嘛。”林长海一声叹息，起身将行李箱放进了衣柜，“至于何去何从，等冷静冷静再说吧。”
张春龙点了点头，只好再从长计议。
自从林长海离开赵家戏班后，赵猛便安排了女友薛彩月照看昏迷中的赵怀礼，同时安排胡保成和姐姐赵梦舒为搭档，组成一副架演出。
但是，失去林长海这个台柱子的赵家戏班，演出结果很不理想，营收一落千丈。
胡保成此时既苦恼又愤恨，自己唱的正戏也不错，为什么就不如师哥林长海卖座呢？
若是以这么低的上座率经营下去，别说挣钱了，就是戏班子里的人吃饭都是个问题。
于是，赵猛将胡保成和赵梦舒找到了办公室商量解决的办法。
这是赵怀礼的办公室，墙上挂着赵怀礼的照片，以及多年来获得的二人转相关的奖状和奖杯。自从赵猛鸠占鹊巢后，便将照片和获奖物品都收起来了，几乎将父亲赵怀礼的所有痕迹都抹去了。
不难看出，赵猛已经将赵家戏班看成了自己的私人财产。
对于弟弟的这个疯狂举动，作为姐姐的赵梦舒敢怒不敢言。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了，要是撕破了脸皮，可是个六亲不认惹不起的主儿。
“保成哥，姐，别急。我还就不信了，没有他林长海，咱们赵家班还能黄铺子不成？”赵猛仰躺在一把崭新的老板椅上，双脚搭着办公桌，叼着中华香烟，一脸不甘。
胡保成和赵梦舒坐在办公桌对面，像极了两个员工，在听老板训话。
“猛子……”赵梦舒开口道。
“等等。”赵猛抬手打断赵梦舒，将双脚放了下来，上手伏在桌面上，一脸认真地说，“姐，咱们仨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叫我猛子。但是我希望，在其他人面前，可以称呼我为赵总，算是给我点面子。”
对于弟弟的这种要求，赵梦舒有点无语。但是，并有反驳，默默接受了，“行。猛子，我觉得……还是把长海哥找回来吧。”
赵猛歪着脑袋，眉头紧锁，明显有些不悦。
赵梦舒继续说道，“咱们小剧场的观众有一半都是年龄大的，而且大多数都是长海哥的戏迷。少了这部分年龄大的，年轻观众又填补不上。这样搞下去，到了年底，估计连剧场的房租都交不起。”
“打住打住！别再跟我提林长海回来的事儿。”赵猛挺直腰板儿，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肃然道，“姐，我刚把林长海开除，现在又把林长海找回来。别说我不想让他回来，就是想让他回来，我也不能去找！因为，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你想想，那不是啪啪地打自己的脸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赵梦舒眉头紧锁，一脸愁容，“不找回来，又能怎么办呢？咱们小剧场是以唱正戏为主的，本来就老年观众多，一多半还是长海哥的戏迷。现在长海哥走了，就算师弟顶替长海哥成了台柱子，但是那些老观众不认啊！猛子，你抓紧想个辙！”
“这话说得，我哪知道咋办啊？”赵猛白了眼赵梦舒，有点急了，“这不是找你俩来商量呢么？要是那么好解决，还用得着费这吐沫星子商量吗？”
赵梦舒翻了眼赵猛，一声叹息，坐在了墙角的沙发上，生着闷气。
一直不断地吸烟，没有说话的胡保成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中，抬头目向赵猛。
“猛子啊，咱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我可就直说了。哥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真心想挣钱？”
赵猛一愣，“那还用说吗？谁不想啊？”
“好，我有个主意。”胡保成淡淡一笑，往赵猛跟前凑了凑，“既然那些老家伙都是奔着林长海来的，那么咱们就不要那些老年观众，主要针对年轻观众做出改革，而且是全面改革！”
“全面改革？”赵猛饶有兴致，凝眉倾听，“哥，咋个改法？”
胡保成顿了顿，眯缝着眼睛，缓缓说道，“以后小剧场禁止唱正戏，全都效仿南派二人转，以说段子和耍活宝为主，年轻人就愿意看这个。甚至，演员还可以喝啤酒。观众让喝多少，就喝多少，到时候喝啤酒的钱，跟演员五五分。”
赵猛听得津津有味儿，微微点头，觉得这路子不错。
胡保成见赵猛有意，进一步说道，“猛子，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就给现有演员一个礼拜准备和适应的时间。你好好想想，改不改革，哥听你的。”
赵猛思忖片刻，突然眉开眼笑，“行，就这么干！保成哥，这招儿肯定稳赚！”
“保成，这能行吗？”赵梦舒面生不安，觉得有点不妥，“我爸之前可是最忌讳剧场以南派说口耍浪为主的演出方式。如果这么改革的话，不仅仅坏了赵家戏班的演出规矩，演员也不会同意啊！”
“姐，爹现在都那样了，还能管得着吗？至于那些演员，非常好办！”赵猛目光阴鸷，嘿嘿一笑，“谁要是不唱，那就按照合同里旷工处理！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们，罚的他们裤衩都穿不上！”
赵梦舒仍旧很纠结，但又无可奈何。
胡保成面无表情地点燃一根香烟，嘴角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