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疯狂的剧场改革
赵家戏班小剧场后台，演员们正在排练。
有的穿着戏服，有的没穿，宋全友等乐器师傅们坐在一旁，调理二胡和唢呐等乐器。
咳咳！
赵猛叼着香烟，故意咳嗽了两声，扭着一身嘚瑟肉走了过来。
他扫视了一眼演员们，皮笑肉不笑地问，“哎呦，大伙儿都排练呢？我宣布个事儿。”
正在彩排的演员都看了眼赵猛，但是并没有回应，仍旧和自己的搭档练功对唱。
有的唱着《大西厢》，有的唱着《梁赛金擀面》，还有的唱着单出头《红月娥做梦》。
赵猛见演员们对自己视若不见，顿时脸色便难看起来了。
周怀义见赵猛不高兴了，开始像只狗一样护起主子来了，指着正在排练的演员们，高声道，“哎哎哎，行了行了，都先别练了，耳朵不好使吗？没听见少班主要有事儿宣布啊？”
咳咳。
这时，胡保成和赵梦舒从赵猛身后走了过来，胡保成故意咳嗽提醒了一下赵猛。
胡保成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暗示赵猛，在事情没有谈崩之前，要尽量保持亲和力。
哪怕是虚假的。
赵猛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映了过来，对周怀义厉声指责道，“周怀义！你是干啥吃的？瞎咋呼啥呀！这些兄弟姊妹，哪个不比你资历高，还轮不找你比比划划！滚一边儿去！”
周怀义拍马屁没拍成，没成想拍到了马腿上，虽然憋气又窝火，但是狗哪有敢跟主子龇牙的，只好耷拉着脑袋，向后退去。
赵猛看了眼身旁的胡保成，旋即面带笑容地望着演员们，再次说道，“大家先停停，我说个事儿。”
排练的演员们见赵猛都把周怀义这只哈巴狗训斥了，要是再不给赵猛面子，也有点不太好。
于是乎，便都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猛、胡保成和赵梦舒三人。
胡保成和赵梦舒并没有和排练的演员们站在一起，因为赵梦舒是赵怀礼的女儿，胡保成是赵怀礼的徒弟。抛开老班主赵怀礼在外，除了林长海，胡保成和赵梦舒在戏班子里的威望是最高的。
赵猛见演员们都安静了，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略带歉意地口吻道，“昨天被林长海气的，我说话有点过激，有点难听，实在是不好意思，希望大家能体谅。在这里，向大伙儿赔不是了。”
演员们仍旧面无表情，明显不接受赵猛的道歉。
对于演员们的反应，赵猛根本无所谓，必经道歉只是走走形式而已。
要不是胡保成要求赵猛这么做，如果赵猛是主动道歉的，那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
赵猛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说正题，“诸位，对于近段时间剧场的营收情况，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为了应对咱们小剧场的营收不足的问题，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剧团做一下改革。什么改革呢？那就是从下个礼拜开始，咱们小剧场，一律禁止唱正戏，都改成说段子，耍浪，积极吸引年轻观众。总而言之，怎么能让咱们的衣食父母开心，咱们就怎么搞！甚至可以没有底线！”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都面带愠色，纷纷摇头，觉得赵猛这纯属裤裆拉胡琴——扯淡（蛋）！
赵猛打量着议论纷纷的演员们，脸色顿时撂了下来，但很快又挤出一丝笑容，“咳咳，咋的，看来都挺有意见啊。没事儿，有啥意见，大伙儿可以随便提出来嘛。”
演员们面面相觑，一开始没有人愿意出头。
因为他们都知道，枪打出头鸟，赵猛这种小人，肯定会报复。
少顷，琴师宋全友勇敢地站了出来，“赵猛，我来说两句……”
“哎，不好意思，先等等。”赵猛拦下话茬，微笑道，“宋大哥，我更正一下。我现在是赵家戏班的班主，请称呼的正式一点，谢谢。”
包括宋全友在内的演员们都憋着笑，心想以前大家都是直呼其名的，现在莫名其妙接班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宋全友站在那，并没有开口，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宋大哥，有话直接和赵总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没啥意见不能提的。”
胡保成突然开口道，而且带出了“赵总”俩字。
显而易见，胡保成这是为演员们管赵猛叫赵总铺路呢。
演员们见胡保成都称呼赵猛这孙子为赵总了，思来想去，也便只好顺坡下驴。
“好，赵总。”宋全友深吸了口气，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妥协了，“赵家戏班以唱正戏为主，那可是你的父亲老班主定下的规矩，你这说改就给改了？再说了，大家唱了那么多年正戏，都不擅长说南派那些东西，而且也不愿意丢那个人！”
演员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觉得宋全友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赵猛无言片刻，旋即冷冷一笑，“宋大哥，你是个琴师，又不唱戏，你说这话有点多余吧？”
好一个多余，直接把宋全友怼的哑口无言。
“我是唱戏的，我应该有资格说两句吧？”这时，孙彦青上前走了一步，“小赵总……”
周怀义一愣，“小赵总？孙大哥，你这不是埋汰人嘛！”
孙彦青斜睨了一眼周怀义，旋即又将目光落到了赵猛身上，不卑不亢道，“老班主现在是昏迷不醒，还没有去世。所以老班主才称得上赵总，他的儿子只能称呼为小赵总。大家说说，这有毛病吗？”
演员们面面相觑，微微点头，觉得加个“小”字非常恰当。
赵猛气的脸通红，但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急地看了眼胡保成。
胡保成叹了口气，表示也没辙。
孙彦青低眉瞄了眼胡保成和赵猛，心中已经有了数，“小赵总，宋全友说的话很对，我们有的人唱了二三十年的正戏，根本不会南派那一套，也不屑于那一套。你开除了咱们戏班子的台柱子林长海，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赵猛气的牙根儿直痒痒，深吸了口气，压制着火气，“孙大哥，开除林长海是戏班子高层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咱们戏班子的演出方向调整了，你们就得必须做出改变，来适应新要求。”
孙彦青摇头，态度坚决，“适应不了。”
其他演员们议论着，也满是怨言，表示自己一二十年的正戏都白学了。
胡保成见状，往前走了两步，要给连连挫败的赵猛解解围，面色和气道 ，“诸位哥姐，我觉得赵总说的其实挺对的。现在是南派二人转的天下，风靡全国，这是时代的潮流，没有年轻人愿意看成本儿大套的正戏了。改革嘛，总会经历阵痛。但是，等上了正轨就好了。”
“保成，你十岁就跟着老班主，学了快二十年正戏了，你说扔下就扔下？”孙彦青反问道。
胡保成迟疑片刻，一声叹息，“孙大哥，我也没办法。但是咱们团要生存，大家要糊口，就得忍痛改革。否则，我们不仅仅连吃饭都困难，也会被这个时代所抛弃。大家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要是不想改革呢？”孙彦青的妻子郝桂芹问。
胡保成顿了顿，往后退了两步，瞥了眼赵猛，“那就看赵总怎么安排了。”
演员们心里清楚的很，胡保成这个人精，又把球踢给了赵猛。
赵猛一愣，大脑飞速旋转片刻，一脸肃然，“反正改革是必须的。如果有不愿意改的，也不勉强，立刻离开剧场。但是，还是那句丑话在前，自动离开的要赔付违约金。”
一提到违约金，所有反对改革的演员们又都沉默了。
“是听从改革，还是赔钱走人，自己选！”赵猛说完，转身离开了后台。
胡保成看了眼怨气满满的演员们，侧头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梦舒，暗示她说俩句场面话。
赵梦舒犹豫了片刻，一脸两难之色，但还是替弟弟赵猛说了话，“诸位哥姐，理解大家的心情。现在我爸昏迷不醒，戏班子的一切事务暂时由我弟代管。他想改革剧场，其实也是为戏班子好。刚才他说话有啥不妥的地方，还希望见谅。不管你们做出啥样的选择，我们都尊重。”
演员们面面相觑，已经没啥好说得了。
姐弟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下下扎的全是软刀子。
胡保成瞄着神情复杂的演员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