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娘子山
流云似空鹤,时如同分鬃野马,嘶鸣欲奔,又如逐月啸天,鹰燕行舞,幻化无双。
夕阳已然垂暮西山,但还有余晖衬托之下,那远在天端的流云,如若野火燎原,红泌似血。
好是一片火烧云。
我蹲在散杂的小巷角落,手里端着正是一碗油臊面,用筷搅了搅之后,却颇是无奈的卷起汤中面条,吹了吹热气之后,这才皱眉将面放进口中咽下。
永安府地属闽北,虽多是山地,但却甚少有人食用辣子。
都说山水养人,在我看来,唯有永安的山水才是怡人,纵是我出了永安府后,在这城市中颠簸了数月之久,也不惯于他处地域饮食。
曾耳闻道,蜀川一带有位高人,擅替他人堪舆风水,置景禄宅,更耳闻其自称为“山阴后人”,要知这山阴后人乃是我唐家人对外自称,故而,我得知此讯息后,便只身出了永安府,打算前来蜀川查访下这山阴后人,心中更为期许的便是这山阴后人乃是我爷爷,纵然不是,亦可从其口中探寻一二关于爷爷的下落。
可奈何,似天命戏人,又或是,我与爷爷相聚之时未到。
等我出了永安府,一路颠簸至蜀川后,却被告知并没有山阴后人,更没有丝毫关于此人的线索,一切皆如传言相同,既无从知晓其从何处而来,又难觅它归于何处。
如此一来,我在蜀川算是一个无根浮萍,辗转之下,身上的钱物却逐渐稀少,至最后,我唯有无奈的入伙棒棒,靠着替人扛物打杂度日。
一条竹竿,一扎麻绳,这便是蜀川男儿赖于生存的家伙,走街串巷之中,歇处便能见到这些依靠血汗赚钱的好男儿。
在未出永安之时,我是个受人尊崇的先生,谁家红白喜事,我皆是那桌上宾客,却不想,来到了这蜀川之地后,我却和这些好男儿厮混成团,每日依靠着出卖劳力度日。
孰非我不愿从操旧业,再次以土工的身份在这蜀川之地立足,奈何,山野各有境,每个地方它都有不同的习俗尚存,而我这一身薄艺若在永安府还尚能人道之,可在这蜀川,怕是无人问津矣。
更何况,我虽得这唐家祖辈传下的薄艺,且些有许点心得,但在年纪上,却不过是方出二十的青年而已,又谈何能予人信任,让他人将自家福荫后辈的大事托付予我?
如若浮萍无根,唯有浪荡于市井。
在我心中,也做于盘算,若是再过些时日,还未找到这山阴后人,那便只能打道回府,背羽归乡。
“来活儿了,去不去?”
与我说话者,是一个年纪和我相距不大的小伙,因他和我打相识以来,都是以一副光头形象见人,故而,我总爱称呼他为和尚。
不若者,和尚此人虽然明面上看是嬉笑无度,但他那双眸子中的沧桑却是怎样都掩盖不住的。
和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所以,他和我之间,自打相识以来便能够凑成伙儿,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去!怎能不去?”
既然和尚把话儿都带到了,那我又岂能有不去的理儿?
当即应了和尚一句,放下手中碗筷后,便起身拿着竹竿与麻绳,随着和尚一同出了巷子口。
今日这活儿竟然是桩大活儿,等我与和尚去了招人处后,方知道今日这活儿竟然还要出城,前去的是一处叫做“娘子山”的地方,据说此地已被某位开发商所承包,欲要用于开辟工厂之用。
而我与和尚的今日要做的便是替这开发商前去娘子山,做些修葺山地,龚平地基之类的杂活儿。
棒棒是群苦命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赚的虽是白净无脏的钱,可干的活儿却是最脏最累的。
娘子山坐落于城外西郊,传闻,这娘子山最初不过是处矮丘,后有一对夫妇,其丈夫远赴京城科考,但却屡试不中,时迁六年之后方得中举。
侥幸得举,这丈夫当然是归心似箭,忆年家中爱妻情之切,是非他人难于知晓。
故而,等着省亲的圣旨一下来后,这丈夫那是连夜启程,日夜兼赶,一路疾行的朝家中赶去。
然而,似造化弄人,又或是天道偶戏,这丈夫日赶夜赶的,却没想到会在临近家门之时,却在轿中给睡着了。
乡人早前已对这在家中苦守寒门的妻子说过,其丈夫高中,她那日夜的艰苦,显然是雨过天晴,苦尽甘来了。
所以,这妻子那是早早的便在家中梳妆打扮,以待丈夫回门接走自己,前往京城享福。
可妻子却没想到~这从京城归来的省亲队伍竟然会从自家门前犹自而过,且丝毫没有停顿下来的迹象,一路上,吹吹打打的直直朝前而去。
难道是夫君变心了么?
当妻子看到这一幕之后,那是倚门无泪,心中的苦涩可想而知,而更为可笑的是那些前来朝贺的亲戚们。
这些人本就带着攀权附贵的心态前来,可当他们见到了这一幕之后,那是各自拿着礼物,立马做鸟兽散。
可怜的妻子在见到了这一幕之后,那是心伤欲绝,当即就将家门一扣后,独自掩袖而泣,只朝那娘子山而去。
等这丈夫从轿中醒来后,队伍都已走出了五十里开外了,纵然是要往回赶去,也需费下不少时辰,所以,等着这丈夫回到了家中后,遍寻妻子下落不着。
等一放羊的孩子在这娘子山见到那妻子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但可惜的是~这妻子此时却是一身凤冠霞帔,孤零零的吊死在那片竹林之中。
这无疑是个阴差阳错的悲剧,可等这丈夫前去替自己的爱妻收尸时,却发现这山中的竹子上有着诸多斑点,像极人泪洒落在这竹子上。
后有人说过这竹子上的痕迹,那是因为妻子在丈夫还未高中的时候,曾日日独自上这娘子山,眺望京城方向,期待着自己丈夫的归来,而这痕迹,便是那妻子想念丈夫时,洒落在那竹子上。
后来便又有人将这竹子改名成“泪斑竹”。
我虽不知这传说是否真实,但这娘子山上却真是遍地泪斑竹,一片山荫凄凄,实为那少有的林木茂盛之地。
可惜了这么一块好地方,等我跟和尚,以及其他工友们来到这娘子山之后,眼见这如此一块极好的林地将要不复存在,我这心中不免是一阵感慨,不自觉之下竟独自爬上了娘子山的岚口,举目便将这娘子山尽收眼底。
“还愣着做啥呢?”
犹不觉的,和尚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大大咧咧的朝我肩膀上一拍后,对我努嘴示意,朝着那山坡底下的人群说道:“大伙都开工了,你咋不下去呢?”
“这地,不能动。”
也许是出于职业的本能,等我见过了这娘子山的地势后,当即转身朝和尚说上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