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尸
恐是和尚也少有见我这一副严峻模样，故而，等他听我没头没脑的说上这么一句后，脸色难免一讶，当即便对我沉声说道：“孬嘛疯？”
我自知和尚其人心善，许耐不住人穷，对每份工活格外珍惜，今我一语既出，无头无脑，怎叫人信服。
但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因此地于我眼中，早已不是那林木茂盛山清水秀的娘子山。
而是阴气聚而不泄，盛阳难以入之，草木绝根，秀水绝源，土地绝生的三绝之地！
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放于鼻前嗅之，顿觉一股青竹腐烂之味直冲入脑，霎时眼前一黑身体发软。
好在和尚见我面色苍白，提前扶住身子，如若不然定会摔下山坡不死也残，几分钟过去，我方才悠悠转醒，在看掌中泥土犹如附骨之蛆。
“和尚，你去让大家停工，这地万万不能动！”
许是从未见我如此严肃，和尚只愣了半秒，深深看了我一眼，旋即跑下山坡，不顾监工阻拦愣是让大伙都停了手中活计。
数年前曾耳闻湘西南部有一养尸之地，阴气旺盛，而如今的娘子山又何尝不是如此？
养尸地，往往处于深山老林，盛阳难入，阴气猖獗之地，尸身埋入此地，死而不腐，腐而不僵，如遇生人，则必定尸变。
我心下浮出有关养尸地种种，出于直觉，也许娘子山的传闻，在我心底有了那么几分真实感。
此时下方声音嘈杂，我定睛一看，只见和尚被工人们围住，监工于一旁看戏，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和尚本不善言辞，此时被人围住，更是不知如何开口，只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由着旁人徒费口舌。
见和尚受我牵连，我心下不忍，收起思绪缓步走下山坡，劈手夺过监工喇叭，嗯下按钮。
顿时一道刺耳之音响起，经于喇叭阔放，竟盖过众人的声音，使得工人们望向声音来源处。
借由喇叭将声音阔放，使得所有人都可听到我的声音：“工友们，这事儿不怪和尚，是我让他来叫大家停工的。”
“昭子，怎么回事，给我们个解释。”
一个中年人来到我面前，闷声询问，他浑身湿透，汗水在其脸庞肆意流淌。
仅此一言，仿若点燃药桶，众人一言一语的质问，我也一字一句的回答。
此时以日上三竿，承受着烈日的炙烤，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炎热，只有透心彻骨的冰冷。
“昭子，你说的啥意思俺们也听不懂，要是在误工下去，开发商是要扣钱的，别胡闹了。”
中年人似乎对我方才所言的劳什子三绝之地，阴气聚集等词汇混不在意，只在担心误工扣钱。
我嗟叹一声，也不多做言语，缓步走至施工场地中央，于腰间拔出一香，插于地上点燃，直至燃尽。
起苍香，方辨阴阳。
天地悠静，只有树木沙沙作响，我死死盯着那支香，香灰尽皆倒向一个方向。
起身，以目量距，向西十丈，我一指脚下看起来平平无常的地方，深吸口气：“就是这，挖吧。”
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动身，监工在另一边黑着脸，电话不知道打给谁。
直到和尚一言不发，拿起工具便开始挖土。
许是和尚起了坐用，众人秉着好奇也开始一同挖土，不足十分钟，便向下挖了足足五丈。
蓦地，下方传出惊呼，众人做鸟兽散，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于敬畏。
和尚抹了把脸，沉声说道：“昭子，不知道为啥越向下挖越冷，直到挖出个……棺材。”
说到这众人各自吐口唾沫大骂晦气，但又没人敢上前一步。
蜀川之地，棒棒中有个规矩，无论甲方给多少钱，一旦施工时挖到如棺材等晦气之物，无论如何都必须停工。
我缓步上前，只见坑内有一棺椁，上方用朱砂刻了一个大字“镇！”
或许是年代久远，朱砂所剩无几，就连棺椁也破烂不堪，似是等待着谁，来亲手将其打开。
监工突然出现，开口将我思绪打断：“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不顾和尚阻拦，我纵身一跃至坑洞底部，手指捻一抹朱砂嗅闻，眉间紧皱。
如若我没错的话，这朱砂是和黑狗血，以及一些镇邪之物混合而成，难不成这棺材……
霎时鼻尖冷汗陡然而起，噔噔后退数步，直至离开坑洞时衣领已然被冷汗浸湿。
监工看我这幅模样小心翼翼凑上近前，问道：“那个……大师，请问这是什么？”
“把坑填上，这地不能在动，待明日中午，阳气最盛之时再来处理它。”
非我无能，是乃棺中之物太过棘手，手头没有准备，我也没办法将其妥善处理。
听见“不能在动”四字，监工面色一变，犹如黄鼠狼般连连拒绝，甚至掏出电话威胁众人。
饶是以和尚之阅历，亦从未见过此景，故看我之时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我指向坑中棺椁，尽量语气平和：“此棺中邪物一旦出世，娘子山方圆十里，人畜死绝。”
待我说罢，许是关乎自身性命，纵有万般不愿，工人们也只得把土乖乖埋回。
或许怕开发商怪罪，监工挡在众人身前，拦住去路，威胁道：“回去继续施工，否则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任其如何威胁，愣是没人理会他，生命在这些棒棒眼中远比金钱来的还要重要。
我深知开发商万万不会放弃此地，定会寻找另一伙人来此动土，为了避免事故发生，临走时我俯身说道：“倘若你不想摊上人命，就别动这块土，等我来处理。”
监工怒目圆睁，咬着牙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起身甩袖，任由监工身后咒骂，直至出了娘子山，我方才感受到烈日炙烤，而身处娘子山中，即便太阳当头，也受不到一丝热度，足可见此地阴气之重。
第二日
日上三竿，太阳炙烤之下后背竟有丝丝凉意，往日虫鸣鸟叫没了声音，天地寂静。
“起！”
随我令下，和尚带头几人发力把棺材吊起，老规矩悬于地上三寸，下方铺满糯米以绝阴气，防止其内尸首受阴气冲击而引发尸变。
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和尚等四个汉子各自手持撬棍插入棺材四角，只待我一声令下即可开棺。
我眯起眼睛，口含生姜缓步上前，抬手示意。
“开棺！”
四个精装汉子一齐发力，棺材盖子不消片刻便被翘开扔到一旁露出里面景象。
没等我走进看清棺中内景时，四个汉子除了和尚尽皆面带恐惧之色慌张后退，只有和尚一改往日嬉笑模样闷声道：“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