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炼狱
“孽障!”
黑暗,鲜血,尸体,女子,男婴,五个词语,组成我眼前这副人间炼狱。
地板墙壁被鲜血铺满,其上粘粘许多内脏碎块,地上血液汇成小溪,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尸体与残肢断臂。
血海中,女尸坐于镜前梳妆,男婴沉浸血海咯咯直笑。
意识逐渐抽离身体,恍惚间我好似与爷爷相见,双鬓白发苍苍,慈祥依旧。
“孩子,知晓何为责任二字吗?”
爷爷轻抚我额头,感受手掌传来的温度,我缓缓睁眼,耳边和尚鼾声依旧,黑暗中我早已汗流浃背。
土工者,生人所需亡者亦所需,生人所谋心安,亡者所谋福祉轮回,而我唐家世代土工,爷爷于我六岁时问土工之责任,犹记幼时的我答曰。
“问心无愧。”
是了,倘若我见死不救,岂不是污了我“先生”二字?岂不是薄了我唐家之名?
抹去汗水,一夜梦魇,并未让我惧怕,反而使我更加坚定除去怨婴的信念。
唯有将此怨婴除去,方可保得一方安宁。
次日一早,天光乍现时我便跳起,穿好衣物准备前往医院,怨婴一日不除我必寝食难安。
和尚恍惚间见我起身离去,霎时困意消了大半,遂起身问道:“昭子,干啥去?”
沉默中我看和尚表情分明是一副你休想瞒我的样子,我叹了口气和盘托出。
绕是和尚身手了得,于湿尸面前尚且算是凡人一个。
待我说完,和尚用手于腰间一抹,便将那把生锈匕首握于掌中,来回挥舞几下,划破空气声音却依然凌厉。
和尚既坚持跟着,我也不在多言,便与他一同出了工地,打算寻个车前往医院。
娘子山地处偏远,想寻车谈何容易,直至日上三竿也未曾守到车的影子。
正当我咬牙打算走至镇上在寻车时,从远处逐渐驶来一车,正是那日文物局来此的其中一辆。
待其驶进,和尚挥手拦住,从车上跳下几人,正是那日跟去医院帮忙的几名工人。
“你们怎么回来了?文物局的人在哪?”
在我的追问之下,其中一人面色苍白的把两日以来所发生的一切缓缓到来。
那日王主任见女尸产子,兴奋交加之下顾不得其它,遂把女尸母子送去医院救治。
而那男婴一路上呼吸竟愈发微弱,行至医院时俨然已经弥留之际。
王主任一路开通特权使得男婴受到救治,女尸则与男婴一起送入医院。
却不知为何,男婴自入了医院后如回光返照般清醒片刻,随后便昏迷过去,气息均无。
万般焦急之下王主任竟以金钱为诱,使得众人用鲜血喂养男婴!
谁料几百毫升鲜血下去男婴竟活了过来!气息逐渐稳定不说,除了身子阴冷其余和正常男婴一样!
“那男婴饮了鲜血,竟咯咯直笑,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睛里有那么一丝嘲讽的意味……”
听工人讲完,我脸色阴沉,医院阴气更盛,那怨婴想必如鱼得水,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迷惑生人!
想来那女尸定然也是如此,否则为何三枚桃木钉被除之下,生人靠近竟未尸变?
念及至此顾不得许多,当即与和尚上车,掏出钱来堵住司机嘴巴,一路风驰电掣赶往医院。
见我出手阔绰,司机也不多做言语。
黄白之物我一向看不太重,身处永安时,常有人寻我堪舆风水,我也只象征收些喜钱罢了。
一路颠簸,直到医院时也已入夜,
下了车,便突觉一股阴气来袭,温度直线下降,我不由得裹紧衣物望向医院。
说来奇怪,虽说往日里医院人员稀少,但也不会如此时一般半点灯光均无,大门敞开,其内一片黑暗,如欲择人而噬的巨兽。
我咽了口唾沫,递给和尚一片生姜,防止阴气入脑夺了五感。
打开手电,缓步走入医院,往日患者咒骂声,护士聊天声尽数断绝,安静的可怕。
我右手紧握一枚铜钱,关键时刻此物可保一命。
惨白的手电灯光下,医院墙壁瓷砖皆反射幽冷的寒光,和尚与我的距离从七步缩减至五步,足见其紧张。
黑暗中,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
“嘎吱……嘎吱……”
我面色一变抬头上望,医院只有四楼,此时我与和尚行至三楼,每间屋子皆为空置,然被褥凌乱,显然有些是住人的,起码曾经住人。
那么声音传来的地方……
至此或以不言而喻,我心中难免紧张,毕竟这倒是我首次硬刚湿尸,何况还有个怨婴在旁。
寂静的楼里脚步声清晰可闻,嘎吱声也愈发临近,不知是否脚步声的关系,那股嘎吱声停了片刻,而后更为密集。
四楼房间极少,只有手术室,三间大病房。
手术室空无一人,手术台倒在一旁,各种仪器碎了满地,手术刀插在墙上,直没入柄。
看着满地杂乱,我缓缓退了出去,转而把目标放在剩余三间病房。
似是为了壮胆,我深吸口气,轻柔缓慢退开病房的门……依旧空无一人,又是满地杂乱。
探寻另一间的和尚也转过身摇摇头。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间病房,大门紧闭,门上玻璃不知糊上何物,导致并不能看清其内模样。
关上手电,我伸手轻推,房门并没上锁,很轻易便被推开。
“吱嘎……”
铁扇叶似是不堪重负,摩擦之音响彻楼道。
房门刚被打开道缝隙,大片血液便从门缝流淌而出,而许是掺杂鲜血过多之故,血液呈现黑色。
没有二次外力推动下,房门逐渐打开,月光顺着窗户洒进病房,随之被黑暗吞噬,只零星少许光芒反射着眼前的一幕……人间炼狱。
鲜血喷涂与墙壁,天花板,仿若油画一般蕴含杀戮之美,而地上早已血流成河,尸身随着血河缓缓漂浮,残肢断臂与内脏碎块一起,组成了这副绝美的炼狱图景。
窗前,一副梳妆台不知何时出现,其上固有“盘篱缠花镜”,女尸静静梳妆,奇怪的是镜中并未现出女尸容貌。
她只是静静的,仿若待夫归来的女子,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