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游击队
河西村郑家，也正乱成一锅粥。
“你说什么？仲马和叙马跑回家去摘玉米？”
李氏急得嗓音都变了，瞪着女儿小布，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差点儿就要栽下去。幸好被刚刚从煤窑里回来的孟马扶住。
孟马扶着母亲，脸色发青地看着小布：“小布，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布被母亲和大哥的表情吓到了，连连点头：“二哥三哥在挖野菜的坡上发现了一条通到俺们村的小路。三哥说，他俩藏在‘青纱帐’里，不会被小鬼子发现。”
“简直是胡闹！”大哥怒道，一边扶着母亲坐下，一边转身往外走：“俺去找他们！”
“不能去！”母亲一把拉住，一边落泪一边摇头：“你不能去！”
“妈！”大哥着急。
“你不能去！你爸还躺着，俺们家现在是你当家。你要是也有个三长两短，俺们母女三个就不用活了！”母亲很坚决，虽然哭得不可遏制，但依然紧紧地拽着大哥的手死活不放。
大哥看着母亲，又看看旁边的两个妹妹小布小米，无奈地用力在桌子上重重地锤了两拳，颓然地坐到了桌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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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马和仲马在青纱帐里飞快地跑着，身后不断传来鬼子的叫声。但好在二人个子小，又不断地跑着S形路线，鬼子们看不清他们，枪也派不上用场。但鬼子人数多，十几个人在后面追，两个孩子又背着重重的箩筐，距离在不断接近。
“把面粉扔了吧？”仲马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叫。
“不能扔！”叙马也气喘吁吁地：“这是给全家救命的，坚决不能扔！”
仲马无奈，只得跟着叙马不停地跑，却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而身后小鬼子的叫声越来越近，叙马也累得快跑不动了。这时看到旁边的玉米杆子似乎有一段明显的间隔，叙马脑子一转，伸手拽住仲马就往旁边的间隔里一蹿：
“这边有条沟，躲沟里！”
二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地蹿进了沟里，趴着直喘气。
日本鬼子的叫声渐近，二人急忙屏住气，捂住嘴，深怕被鬼子听见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鬼子的声音渐远。二人对视了一眼，这才慢慢站起来，偷偷地看向沟外，确定没人了，才爬出沟外，沿着原路返回到刚才的玉米地里。
二人站在玉米地里，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对方，忍不住指着对方满脸的泥巴大笑起来。
然而刚笑了没几句，旁边一声子弹上膛的“咔哒”声让二人的笑声嘎然而止。
“……＊＆＊＊％＆＊……”
身后鬼子的声音响起。
叙马只觉得浑身都僵住了，手足冰凉。和仲马对视了一眼，双双举起了手，极慢极慢地转身看过去，只见几米外站着五六个鬼子。其中一个鬼子冲天开了一枪，很快之前追到其他方向的几个鬼子也缓缓围了过来。
仲马吓得哭了，怨怪叙马道：“完了完了，俺都说了不要面粉，不要面粉，都怪你，都怪你——”
“砰！”
又是一声枪响，吓得仲马闭了嘴。
一个鬼子端着枪走上前，指着他俩：“……＊＆＊＊％＆＊……”
叙马和仲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啥。
仲马哆哆嗦嗦摇头：“我们听不懂！”
叙马大着胆子指着自己身后的箩筐：“俺们是来拿点吃的——”
“砰！”
枪声响起，叙马瞪着鬼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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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河西村几十户人家已经陆陆续续点上了煤油灯。
郑家破庙里，昏暗的灯火下，几口人围坐在桌子旁，桌上是一锅黄米稀饭，却没任何人动。
孟马盛了一碗稀饭，递给李氏：“妈，吃一点吧。”
李氏摇着头，眼睛都哭肿了，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仲马和叙马都不知道怎么样了，俺怎么吃得下？”
孟马无奈道：“那给爸喂一点吧。”
李氏怔了一下，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端起碗，起身走进里间小隔洞。
一直躺着的郑国昌早就听见发生了什么，也摇头不肯吃，老泪纵横：“都怪俺！要不是俺，孟马就不用下井，仲马和叙马也不会去偷玉米——”
“这不怪您！”孟马走进来：“要怪就怪小鬼子！要不是他们侵略俺们，俺们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郑国昌震住，看着长子——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愤怒，身侧的两个拳头紧紧攥着——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屋外突然传来小布欣喜若狂的叫声：
“爸，妈，大哥！他们回来了！二哥三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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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马和仲马把身后的箩筐重重地放到地上，洋洋得意地对着小布展示着“成果”：“小布小米，快看哥哥们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小布冲上前，扒拉着筐里的东西，惊叫：“玉米！还有面粉，是面粉！”
兄弟二人正得瑟地又要显摆，李氏和孟马已经冲出了屋子，看见二人，又惊又喜。
李氏踉踉跄跄上前，一把将两个儿子紧紧抱进怀里，嚎啕大哭：“俺的儿啊！你们终于回来了！吓死姆妈了！”
叙马和仲马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互相对视着的目光里充满了高兴和得意。
然而下一秒，孟马却大吼一声：
“仲马、叙马，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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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内，仲马和叙马跪在郑国昌炕前，孟马喝斥道：
“父母在上，你们两个竟然如此莽撞。是想吓死爸妈吗？”
“俺们不是安全回来了吗？”叙马忍不住嘀咕道。
“那要是不能回来呢？”孟马更怒：“万一被小鬼子发现呢？”
仲马想说话，被叙马使了个眼色制止。
叙马道：“俺们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孟马看着两个弟弟，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叙马和仲马把带回来的玉米和面粉递给李氏放好。
李氏开心不已，但还是忍不住唠叨：“你们啊，以后可不能再干这种事。万一被小鬼子发现了怎么办？你们是想吓死姆妈吗？”
“哈哈，妈，俺告诉你——”仲马笑呵呵地开口，却被叙马狠狠地踢了一脚，住了嘴。
“怎么了？”李氏问道。
“没什么！”叙马急忙摆手，“二哥是想说，玉米地安全得很！”
“那也不能再干了！”李氏急道，“你们离开一天，你们爹就急得一天没吃东西！”
“嗯，我们知道了。”叙马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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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不告诉姆妈咱们碰上日本鬼子和八路军游击队的事儿？”
屋外茅坑里，仲马悄悄地问叙马。
“那肯定不能说！”叙马尿好尿，提着裤子道：“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事儿，咱俩以后再也别想去摘玉米！”
“你还想去摘玉米？”仲马吓到，瞪着叙马。
叙马嘿嘿一笑：“你没听救俺们的八路军说，他们现在每晚打游击，小鬼子夜夜不得安宁。他们白天也肯定不敢往玉米地里跑，以后只要不进村，不怕他们发现咱们。”
仲马吓得直摇头：“俺不去，反正俺不会再去了！”
叙马瞪他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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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一家人躺在炕上，都已经入眠，除了叙马。
叙马脑海里不断回想起白天在玉米地里的场景——
小日本鬼子拿枪指着兄弟二人，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叙马和仲马吓得以为自己中弹了，结果却是拿枪的小鬼子应声倒地。
二人震惊之余，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了枪声，小鬼子们哇哇乱叫着回击，却完全搞不清楚方向。叙马和仲马急忙再次蹿进了旁边的沟里，趴着一动不动，听着四周乒乒乓乓的枪声。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才停下。这回兄弟二人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仍然趴着不从沟里出来。直到一个背着枪、留着大胡子的农民打扮的人走到沟旁，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开口：
“小鬼，出来吧！日本鬼子跑了！”
二人才哆哆嗦嗦爬出沟。
“你们，你们是八路军？”叙马看着这个面容和善的大胡子，大着胆子问道。
大胡子点头：“你们两个小鬼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来偷玉米！要不是被我们游击队发现，你们今天肯定没命了。”
“那你们一直在这里打游击吗？”叙马好奇道：“是不是很快就能把日本鬼子打跑了？”
大胡子乐了，露出胡子里一口白牙：“哈哈，肯定的！小鬼子已经被我们天天夜里打游击搞得筋疲力尽了！你们一定很快就能回家。”说着又严肃道：“不过在小鬼子走之前你们不能再来了啊，太危险了！”
“是！”叙马笑着咧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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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叙马躺在炕上，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