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来
郎雅来到大理寺后堂，老远就嗅到一股肉焦味，而隔着墙，夜色下前屋烟雾滚滚，大理寺差役全都忙于打水救火。
郎雅看了一眼，匆忙踏进后堂大厅，进屋看见裴大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厅内来回踱步。
“裴大人……”郎雅才要施礼，却被裴大人挽住胳膊，叹息道：“郎先生你终于来了，我可急死了。
“寻上王子的尸体不早就调过包了吗，裴大人急什么？”郎雅一脸镇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下官知道郎先生掉包寻上王子尸体是为了引出凶手，可是……”裴大人愤然甩袖，道：“那群酒囊饭袋，居然让凶手给逃了。”
差役去请他，郎雅已经料到这裴大人没有抓住凶手，此时便也就不足为怪了。他踱步到堂前的椅子上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
裴大人急忙上前，躬下身端起茶杯递到郎雅手中，赔笑道：“下官无能……晌午太后已经传来口谕，明日太后和圣上亲自审理，伊仫国鸢玫公主和哈尔使臣听审，审查寻上王子被害一案。可……可眼下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抓到，明日这可怎么审？难不成真要让蜀北世子顶罪？”
“倘若让蜀北世子顶罪，那蜀北王岂会答应？这样一来蜀北王和潇南王为了自保最是乐意结盟，那岂不还是免不了一场战事？而那厺东王最懂得作壁观势，还不巴巴的主动去结盟？这样一来，我们朝廷赢的胜算可就一点也没有了啊！”郎雅自言分析局势，说话的声音也不大，裴大人听得半懂不懂，又听郎雅说“赢的胜算一点也没有了”只得着急地问：“郎先生，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郎雅心中琢磨，一定不能让蜀北世子顶罪！裴大人这一问，他也就顺口回答道：“不是还有尸体吗？当场让仵作验尸，让伊仫国公主和使臣亲眼看到，他们二王子不是蜀北世子的随从一脚踢死的，而是被人先下了毒毒死的。”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凶手……”
当官的都想在主子面前表现出色，如果这个时候杀害寻上王子的真正凶手抓到了，那么专管刑事案件的大理寺卿是既为朝廷争了光，又为太后和圣上在异国使臣面前挣了脸面，那裴大人的前途可就一片锦绣了！
但事实却是，大理寺的那帮酒囊饭袋让自动送上门来的凶手给逃了！
裴大人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这下只能仰仗太后十分倚重的谋士郎雅了！
有尸体总是不怕的，让尸体自己告诉伊仫国公主使臣真相。
郎雅胸有成竹，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告辞，临走嘱咐裴大人：“凶手没抓住咱们再慢慢抓，但是伊仫国二王子的尸体可要看好咯，再不能让凶手给烧了。否则……明日会审关乎国家大事，要是弄不好的话，裴大人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啊？”裴大人自然知道郎雅的话不是顽话，吓得连忙唤大理寺的将领来下了一通死命令。
郎雅来到大理寺前院，自己到马厩牵了马。出了大理寺门，偏头瞧见一个影子从侧墙闪过。
“谁？”他失声喊出，丢下缰绳去看，却见墙转角什么也没有。
明明看见有一个黑影，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郎雅摇着头走到马跟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回头看看大理寺的院子，见双排一组的差役来回穿梭在清冷的月色下。除了那些来回巡逻的兵卒，一切显得那样平静。
想是自己多虑了！
郎雅苦笑，翻身上了马，策马穿过荣华街来到一片竹林中的庭院。
月光如水，落在庭院的黛墙青瓦上，斜影打在门楣上，将“绛阙居”三个字斜半划开了似的。
院中，一名青衫少年正在月色下练剑，对于院外策马而来的郎雅恍若未闻。
郎雅跳下马，到院门前敲门，喊道：“梦来——”
他一连喊了几声，院中才有了回应：“谁？”
“我！”郎雅有些气恼。
“先生，是先生回来了？”
“快来开门！”郎雅气鼓鼓地催促。
“来了，先生。”
答话间少年打开院门，迎上前接过郎雅手中的缰绳。
郎雅顺手摸了一把少年脑袋，埋怨道：“你这小子，从我回来就见你每天勤奋练剑，怎么？知道朝廷局势不稳定，准备要上阵杀敌为国出力了？”
“哼！上陈杀敌为国出力是你们大人的事，与我小孩子有什么干系？再说烲绚太后不是很厉害吗，有她在还担心朝廷局势不稳？”
“你这小子，似乎对太后颇有微词啊！”
“哪敢呐！”
梦来牵了马拴屋后去了，郎雅无奈地摇摇头，也自顾往楼上走去，扬声吩咐：“我还没吃饭呐，你给我煮碗面。”
“是！”
楼上黑漆漆的，借着月光，郎雅点了厅内的蜡烛，然后到灶房铲火芯，见梦来正往中间的锅里倒水，边上的锅里不知道煮了什么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
“你这煮了什么？”郎雅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竟然炖着野鸡和蘑菇。
“我入秋打得野鸡晾干存的，这都炖一天了，看这汤多白呀。”梦来拿灶台上碗中的木勺舀了一勺汤递给郎雅：“先生，你尝尝。”
郎雅接过，吹了吹，喝了一口，瞬间感觉一股暖流顺着胸腔窜入胃和小腹，身体暖和了许多。
“给我盛一碗端上楼，我先去烧着火坛。”
郎雅放下勺子，拿夹子夹了一些火头放在铲子上，到楼上引燃火坛中的炭火。
不时，梦来端来鸡汤。郎雅脱下裘衣，正准备喝鸡汤，这时听到院门“噔噔噔”响个不停。
“谁呀，这么急？梦来，你去看看。”郎雅继续喝自己的鸡汤，因为他早上吃了一顿后就再也没吃东西，实在是饿了。
炖了一天的野鸡汤，汤汁浓郁，又加了蘑菇和刺兰菜，又多了一丝清香。
郎雅一口气喝完一碗，突然想到住在大牢的三弟，他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啊！
火坛中的炭渐渐烧红，喝了鸡汤，郎雅的身体也有了一丝暖意。只是鸡汤究竟是汤，并不怎么抵肚子，他只能等锅里的面煮熟了。
“先生先生，大理寺官差来请。”梦来脚步匆匆爬上楼梯大喊。
大理寺？
郎雅立马起身，顺手从椅子上拿起裘衣披上，匆匆往楼下跑去，来到院中，见院门口正候着两名牵马的大理寺差役。
“郎先生，裴大人请先生务必过去一趟。”
“又去？”郎雅摸摸自己扁瘪的肚子，看了看灶房。
锅里的面快煮好了呀，他马上就能吃到香喷喷的鸡汤面了！
“郎先生，裴大人请先生务必赶快过去！”差役木偶一般，只管坚定不移地完成他的任务。
郎雅很想吃一碗面再走，但想到了离开大理寺时看到的那个影子。
大事为重，还是咬咬牙放弃了鸡汤面。
“好好好，跟你们去。这个裴培，真是的！”郎雅气呼呼的就要去牵马，转过身，见梦来已经牵马过来，道：“先生，你先去，鸡汤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再重新给你煮面。”
门外的两名差役面面相视，郎雅有些无语，上前接过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