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奔跑吧,少年
正当管仲迷茫之中拿不定主意,忽然背后不远处驶来一辆大车,车后扬起两米多高的尘土。
车上载有几麻袋粮食,三个家伙坐在麻袋上嬉笑着,有的仰着头,有的翘着腿,耀武扬威的就像是乡间抢劫的流氓。
那三个家伙见了他们,拽紧缰绳,马头扬起,车慢慢停了下来。
“哟呵,这不是管夷吾吗?”车上一精瘦尖嘴猴腮的白徒一脸幸灾乐祸,笑咯咯地说道。
“要不要上来挤一挤?”另一个矮个子白徒也朝车上其他两个白徒挤眉弄眼。
最后出声的白徒,面黄肌瘦,捂着蜡黄的脸,尖声细语故作扭捏之态:“尔等不知,管夷吾是出了名的惯逃,对了,他还有个名字,叫管跑跑,他双脚比咱们的车还快,哪里要咱们操心。”
说完,三人顿时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拍手叫道:“管跑跑,管跑跑,齐国第一逃徒!”
管仲脑海里浮现这三个家伙的相关记忆。
这三个家伙皆为军中白徒,与他本是同乡,平时少不了打架、斗嘴,反正没有和平共处过。
一看这仨这幅模样,肯定刚才也是趁战败混乱抢夺,又庆幸躲过公孙无知的杀伐。
之后躲在某个角落,目睹了他们两个被公孙无知抓住的狼狈样,此刻正幸灾乐祸,一番得意炫耀。
召忽看着他们趾高气扬的得意样,十分生气,憋红了脸指着那三个白徒骂道:“尔等再,放,放肆,肆......”
没想到越是生气,越是结巴。
那面黄肌瘦一副贼眉鼠眼的白徒笑嘻嘻的模仿他的腔调:“尔等再,放,放肆,肆......”
说完,三人又是一通哄笑,笑声愈加猖狂。
看到召忽异常愤怒,正想要扑上去与这仨无赖拼命,管仲拦住了他。
“何必与这帮死人一般见识。”管仲的小声的说道,又确保让这三个家伙听到。
21世纪智商情商在线的有为青年,跟你们仨贼斗嘴,那不是输了吗。
哄笑声骤然停止,为首的那个白徒一脸恶气,吐着口水骂道:“贱人!咒谁死人呢?”
管仲故作深沉,冷冷说道:“你们几个已经在找死的道上了,竟然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真是可怜,可怜!”
看他们还一脸懵逼,指着那个大车,继续说道:“大车负重可日行三十里,你们这车,载物又载人,已严重超载,恐怕一日也走不了十里。”
管仲停了一下,看他们一脸傻样,故意提高声音:“齐国的军队已经战败而逃,恐怕不到半日,战胜方鲁国、纪国的军队很快就赶上来了,到时候沦为阶下囚,辛苦抢来的东西也被收缴,这是不是死期到了!”
一席话说得仨无赖脸色煞白。
如果被鲁军逮住,成为俘虏,做了奴隶,天天脏活累活,最大限度被压榨劳动力,最后累死病死了,剩下一副残躯还要被拿去喂狗。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但这年代,粮食就是命!
这个道理谁也都知道!
仨无赖于是收起刚才的担心,为首的白徒充起脸面讥讽道:“我等死活不劳你操心,你们还是管好自己吧,再怎么样,就凭你们这双脚,也不及我们的车快。”
说完,吆喝着扬起缰绳,吹着口哨,赶着大笨车,吱嘎吱嘎扬长而去。
召忽还在生气,眼见人越走越远,埋怨道:“你不应该拦着我,让我揍死他们!”
管仲摇摇头,拍拍召忽的肩膀:“兄弟,平白无故生是非,不划算,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召忽长长叹了一气,转身看了看周围,这齐军的后方辎重基地一片狼藉,有用的东西已经被哄抢一空,留下一地没用的垃圾。
“没有了车,这可怎么办?”召忽一脸愁容。
“跑呀!刚才他们不是叫我管跑跑吗?”管仲自嘲道。
眼前,确实是除了跑也别无他法。
“奔跑吧,少年!”管仲大声喊道,两人相视一笑,撒腿往东跑去。
少年毕竟体力充沛,很快追上了先前逃跑的人群,皆是掉队的齐国士兵和逃窜的白徒。
这些落伍的溃兵,大都不同程度受了伤,拖着血染的战袍,二三人互相搀扶着蹒跚而行。
时不时有战车驶过,扬起一路的尘土。
跑了半天,管仲喘着粗气,扯住召乎停了下来,随着人流慢慢走。
所有的人都朝东方向涌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信息。
“听说打了胜仗的鲁国、纪国、郑国的军队正在扫荡战场,趁便抓俘虏。”
“纪国最恨咱们齐国,抓俘虏最起劲。”
“恨不得踏破我们齐国的山河!”
......
正在走着,看到前面有一辆战车陷在了路边的小溪里。
“驾驶证是作弊得来的吧?”
一个士兵站在车子旁边,拼尽全力拽着车轮,驱赶着战马,战马奋力往前一挣,两只车轮终于抬起来了,可车轮好像是被小溪里的石头卡得太紧,战马的力气用尽之后又哐的一声重新落下去。
管仲经过士兵的身边,仿佛是不经意,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那士兵看起来和自己同龄,也是个少年。
头盔已不知去向,乌黑的长发束在玉簪上,长得俊俏,剑眉星目,嘴唇有些薄,看起来更像个书生。
穿着一身戎装战袍,风格与气质不搭调,但透着一股不可强屈的坚毅。
估计是已经拉这失陷的战车很多次了,依然毫无办法,少年战士急得一头大汗。
他也发现了管仲经过,盯视着眼前这个同龄人,唇角翕动了一下,似乎是要说话,却又把脸转了过去。
只见他一只手拽住马缰,另一只手拍打马屁股,试图拉起战车。
“逃难路上,不要多管闲事。”管仲心里想着,没停下脚步,但虽往前走,眼睛却不时地往后瞧一眼少年战士。
“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不会变通又这么执着。”后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猛然转身朝少年战士走过去。
“喂......要不要帮手?”管仲盯着少年战士喊道。
少年战士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回过神来以后,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情:“若......若是不甚劳烦,那就多......多谢了。”
大概是见到有人愿意帮忙,过于激动,说话都不利索了。
管仲拽着召乎的胳膊一起走了过来。
召乎是虽然是新交的朋友,但是患难见知己。
对于管仲,召乎拉他上车一起奔逃的那一刻起,已认定是比亲兄弟还亲的人,只要有吩咐,绝无二话。
管仲走到战车旁边,与召乎仔细检查那辆战车的状况,只见半边车轮已经没入水里边,浑浊的溪水也看不清下面是什么情况。
管仲俯下身子,顺着车轮,将手探进水里,抠了抠轮辐旁边的污泥碎石,发现原来有两块大石头卡在轮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