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反反复复女人心，难得年少空有真。
天刚刚亮的时候,我拉着箱子走在城市的大街上,这时候公交车还没有上路,风刮着我的头发和脸,也凉了一个冬天.我走在街上看着熟悉而又终归陌生的建筑群,也望着熟悉而又终归要陌生的一些人群,想起许多次离家的场景,我的身份只属于过客而已,不敢去奢求属于什么类群.离别,凄凉而孤独的象征,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一个女人或者一个男人拉着沉沉的箱子,风吹动她的风衣和长长的丝巾,风吹动他的风衣和未曾剪去的头发,逃离,不再回头!
我猜想不久以后他将忘记我，投入到新的生活当中,而我也会逐渐的忘记这些事情.
列车一啸而过,到家不过十点多吧.太阳升起来了,而天气并没有因此温暖多少,我打开自己的房子,屋子里的苇子已经显得有些凌乱.桌子上落了一层尘土,一种沧桑的感觉,窗帘不知道多久没有拉开过了,光线极暗,只有并排的书和桌子上的照片,更显出主人离去的落寞.我没有顾及它们,把箱子放在衣柜的旁边,便决定蒙头睡一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下午拿为期和哥哥下了一盘,难解难分,一天,仅此而已.
夜晚到来了.我点燃起烛火,在所有的光线里,只有烛光是唯一不会刺疼我的眼睛的，我从上中学以来,就开始喜欢烛火,尤其在心里冷的发颤的时候,点燃起蜡烛,看它一点一点的燃烧,然后才感觉到生命的过程是美丽而又温暖的,我想,安徒生写<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时候怕是也这样想吧.
只有光,能给绝望中的人们指引一条生路,我总是给自己的生命充气、加温，我怕滴水成冰的那种心境，甚至用幻觉来欺骗自己，拒绝那种大喜大悲的思想，拒绝在夜里袭来的那些孤单与沉沦，于是我整夜整夜地亮着房间里的灯，或有烛火，或没有。
很久以前，在我的窗外，总有一群年轻的孩子，三两个，四五个，在我的窗下，静静的看着我，轻声的交谈，并不敢叫我，每次到了夜深，我就把灯拉灭，轻轻的拉开窗帘，看着月下的小院，听着他们渐渐的熄灭掉烟，渐渐走远。后来呢？
后来他们都走了，从来不曾给我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也许终会有个人回来找我，也许没有，这种幼稚的事情，总是容易忘记了的。对于乡下孩子来说，有时候，爱是一种奢求，他们大致是到了订婚的年龄，有人提媒，两个人看着还凑合，也就订下，结婚生子，倒也过的和美，对于曾经有过的初恋，还提它做什么呢？谁也不会再提，谁也不会再牵挂着，总有一天，那女孩做了谁的新娘，该是有羡慕那男人的，也仅仅是羡慕吧，并不多想。我知道这些的时候14岁，中学大致是毕业了，而这些与我年龄相当或者比我稍大的初成人的孩子，也似乎已经到了出外打工的年龄，接近吧，也就是说他们也都即将离开也终归出去闯荡去了。
我那时在人们眼里大致是优秀的吧，成绩拔尖，歌唱的好，普通话说的好，娃娃脸上的天真与秀气配合的好等等，我已经记不清楚。走出家门后，只是平凡而已，我们，只属于落后和愚昧，不过这并不能让我气馁或者自卑，我只是忘记了那些过往而已，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生存环境，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地方，只能是幸运而已，而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不见得就一定是一种不幸，做人，总要有做人的骨气。
然而我终归忘记了那日子的，而今又忽然想起，我能够得到他们的呵护和爱慕，也算是一种幸运吧，而爱情于我，此时，乃至今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奢侈，或者梦呢？悲哀是有的，但是生活中何尝会没有悲哀呢，人，总是要有面对悲哀的勇气，至少是公正地看待生活的勇气才不枉为人一世的。
月亮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我的窗户里，我视线尚及的地方。我只能静静地看着它离开，而不敢追逐，因为我知道，月和雾都是不属于我的。
苇子在窗下浮动了几下，轻微的，我想，这个夜晚，怕是再也难眠了吧。
我打开了手机留言，他说，“到家后打电话给我。”
我犹豫再三，还是拨动了那个键。
“你还好吗？”
“还行。”
我再也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在哪儿呢？”
“在家里，在床上躺一会儿。”
“吃饭了吗？”
“还没，不想吃，再等一会儿。”
我说：“好了，拜拜。”不等他回话，我就挂断了电话。
爸爸问我：“谁的电话？”
我说：“一个朋友。”
“男孩子？”
“男孩子。”
爸爸说：“喜欢就带过来让看看。”
我说：“见与不见，你都不同意，又何必呢？”
爸爸说：“那也不一定。”
怎么可能呢？普通的农村家庭，遵循的是新时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是有自由恋爱，也多半是落个不忠不孝之话柄，也或者父母确也喜欢，家庭和人品都如他们的意，而我的父亲，是梦想着我呆在乡村里过极其安稳的生活的，教书育人，清贫乐道，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去圆孩子的梦想罢了，而董莨，恰恰会改变这一切，也罢，见了总比瞒着他们要好，孤注一掷地试一次，总比临时逃脱，轻易放手要好，我想起雪地里他回头时的那种表情，不禁生怜，怜他，也怜自己，我的父母尚不是专权，也或许也会支持我吧。爱，是作为人，一个已经长大自立成人的年轻人的权利，尽管我才18岁，而我的阅历至少是等同于20岁以上的人的，我应该是享有最起码爱的权利的。
我对哥哥说：“哥，他是个有些笨的孩子，像个大学生，人情事故或许不通。”
哥说：“你让我看过之后再评判吧，我会给你个好的答案。至少，我是不会反对的，爱一个人，就要对爱负责，轻易放手不是成熟的表现，你已经大了，该学会掌握自己的人生了。”
爱情，责任，我第一次知道，爱，也是会有责任的，不是两个人吵嘴说不要就能不要，做人，要做的磊落，何况，我从不曾与人吵嘴，从不曾小气的误会他半次呢，放手吧呵，呵呵，我是个懦夫，胆小鬼。
何况大学生单纯不通人情世故是因为社会实践和阅历毕竟太少了呢，我不会在意的，何况人情世故，本身也就是比较落后的东西，许多人也都是勉为其难的去做的。
我打电话过去说，“起床吧。”
他说：“也没什么事，又不想吃饭，起不起来都一样。”
我说：“我爸想见你。”
“真的，你不离开我了？”他高兴的像个孩子。
我说，“恩，去吃饭吧。”
“太好了，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我几乎听见他穿拖鞋利索的声音，这一刻，我倒真觉出了咪咪对于单纯的担忧，但是世间的事，都有其利弊，这或许不仅仅是单纯，还有对于真情的向往，一个敢于打破牢笼而又常常迷惑的年轻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也只有这个，才会产生真正的爱情，而这种原本近乎真的东西，又有谁的体内能完全进化到绝灭了呢？那应该是不可能达到的，无论是造物主还是人类本身，想让什么东西完全消失或者完全存在，都是无能为力的。这个道理，在高中的数学课本上，似乎是提到过的，关于无限点的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