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实而悲惨的故事（上）
“他这是……”骆骁有些奇怪地问。
在奥法港医院的那段时间，这位“北风”医务官给骆骁的印象，除开那副英俊得让小护士们两眼冒心的相貌外，便是作为一名准外科医生所具有的沉稳、冷静、耐心乃至细致。
但刚才，“巫师”的情绪却莫名有些失控了。
“岩石”转过头，有些奇怪地样子。“安东他……没跟你说过？”
“嗯？”骆骁愣了愣，下意识问道：“说什么？”
“他为什么会来当佣兵！”“岩石”答道。
骆骁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那难怪了！”身旁的壮汉耸了下肩膀，语气里突然多了些感慨：“安东他，本来是可以成为一名医生的……可命运这个东西啊……哎……”
等“巫师”带着那个中年人又回到车子跟前的时候，骆骁已经从“岩石”的口中，大体知道了这位“北风”医务官曾经的过往。
“巫师”全名安东尼.亚留申科。加入“北风”之前，本是圣彼得堡医科大学的学生。原本，这是一个前途和社会地位都非常高的职业。
可正如“岩石”所感叹的命运一样，在“巫师”大三那年，他那个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突然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那是一场人为的横祸。
“巫师”的父母本来是圣彼得堡一家大型国有工厂的工程师，相比绝大多数的熊国人，都属于高薪阶层。不然，也供不起一个读医科大学的儿子，再加一个在日耳曼留学的小女儿。
原本，这是令无数人羡慕甚至嫉妒的一家子。
可就在那一年，熊国那位“铁血大帝”，再次执掌了帝国的权柄。然后，一场涉及到熊国方方面面的整顿、或者说清洗开始了。
照理说，这场铲除“蛀虫”的风暴，对于“巫师”父母这种干实务的工程师来说，是不会有多大影响的。然而，那家工厂里的某些人，为了毁掉自己贪腐犯罪的证据，逃脱清算，居然在工人们上班期间，丧心病狂地制造了一场大火和爆炸。
“巫师”的母亲，不幸罹难于这场人为的事故中。而“巫师”的父亲，则因为那天刚好请假，去给即将大四的“巫师”联系临床实习的医院，侥幸逃过了一劫。
可没想到的是，就因为“巫师”父亲当天没在位，居然就被甩锅成了事故的主要责任人。因为，他是厂里主管安全的工程师。
妻子遇难的悲痛，不明真相者的责难、辱骂，无休止的调查、甚至审讯……
还有威胁。
那些匿名的，甚至明目张胆的，以一双子女的安全，来胁迫一名父亲放弃反抗，自愿认罪的威胁。
于是，那个身为家庭顶梁柱的男人，病倒了。以致于，都没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安东说，当他看到曾经引以为傲的父亲，弯着腰、低着头，向那些遇难者的家属们道歉，恳求他们的原谅时；当看到从来背脊挺直的父亲，为了找寻真相、自证清白，一次又一次卑微地去奔波、求助时；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的父亲，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无所不能……”
“后来，安东就来‘北风’了。父母都不在了，所以，他这个当哥哥的，必须得给妹妹挣留学的学费。嗯，顺便提醒你一句伙计，安东这家伙是个妹控。所以，千万别拿他那个在日耳曼学什么欧罗巴古典艺术的妹妹来开玩笑。不然，这小子铁定跟你拼命！”
像是为了缓和一下这故事带来的沉重气氛，“岩石”最后小小地调侃了一句。
骆骁附和地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是一阵无声的叹息。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岁月静好。所谓的舒适与安稳，只不过，是因为那些负重前行的人，在前面替你遮挡着风雨罢了。
所以，“巫师”刚刚的失控，多半是因为那个中年人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然而，子欲养而亲不待！
当这世间的人们，对这句话感同身受的时候，又有多少，不是在想要奉养的人，已经故去之后？
“伙计们！”“巫师”的声音将骆骁的思绪拉回了眼前。这位医务官指着那个拘谨地拽着衣角的中年人介绍说：
“这位大叔叫贾巴德，他的女儿，在艾卜尼那座庄园里当侍女！”
艾卜尼的庄园？不就是令谢尔盖无法可施，以致于想要强攻的那个？
“真的？”
忍不住出声的是“岩石”。比起才刚下火车的骆骁和“巫师”，他显然更清楚“北风”如今面对的是个什么状况。
“当然！”
“巫师”肯定地点了点头，而后，扭头看向那名叫贾巴德的中年人，面带鼓励地说道：“大叔，您来说。整个事情都讲一遍，越详细越好！”
中年人朝几人点头笑了笑，拘谨依旧，还带上了下意识地讨好。只是，当他正准备开口时，却被骆骁打断了。
“等等！先去他家。”
骆骁朝车站内那些远远观望着这边的本地人努了努嘴，原本还有些诧异的“巫师”和“岩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摩苏尔这地方，虽说名义上已经被费萨尔现任政府收复了。可实际上，却依旧是鱼龙混杂。
政府军、IISS叛军残余、部族武装、前朝余孽……等等等各方势力，如今，都在这个几乎被经年战乱摧残成废墟的城市里，勉强维系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故而，像车站码头这种素来都人多眼杂的地方，不用猜，眼线什么的，定然不会少。尤其是，他们仨这“外国人”的身份本就扎眼，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
“难怪头儿盼着你过来！”
“岩石”由衷地感慨了一声。
西伯利亚亘古至今的冻土，锻造了熊国人强健体魄的同时，更赋予了他们坚韧不屈的意志。所以，当整个欧罗巴都在反扭的黑色“卍”字旗下瑟瑟发抖时，遥远的东线，才会有那一场扭转了整个战局的惨烈保卫战。
而等到那场波及整个世界的战争结束，人们想要纪念当初那些用生命和鲜血保卫了这座城市的勇士时，却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勇士们以血肉之躯，直面侵略者钢铁洪流时的勇敢与顽强。
于是，那座用最坚硬的金刚石所筑成的纪念碑上，才会刻上这样一段碑文：
“愿这石头，像人一样坚强！”
但与之相对的，则是这些战斗民族的汉子们，神经总有些大条，容易忽视一些细节。于是，战斗力彪悍的熊国特种部队，才会在“车橙”地区，因为不注重保密，惨遭折戟。
而最令人扼腕的，莫过于在一次解救人质的行动中，电视台居然异想天开地进行了全程直播。更让人费解的是，指挥行动的高层，竟然还会同意。
于是乎，根据这实时直播的画面，绑匪一方从容地做出了应对和布置。最终，不但人质没能救出来，参与突袭救援的特种部队，也几乎全军覆没，连带着电视台的直播记者们，也未能幸免。
…………
贾巴德家距离火车站不远。十分钟不到，一路响着喇叭的“丰田”皮卡，便在“嘎吱”的刹车音中，停在了一栋破旧的楼房前。
而后，几个人在贾巴德的带领下，在无数或明目张胆、或暗暗窥视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钻进了那逼仄的门洞。
很嚣张的样子。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去了贾巴德家。
只是，在贾巴德家的门口，几个人却被堵住了。因为，那个被黑色的头巾和袍子罩得严严实实，只漏出对眼睛的年轻女性，在打开房门后，却站那儿不肯让路。
“这是我的大女儿，法依娜。”贾巴德歉然地对三人解释，然后，又走到他的大女儿面前，嗔怪地责备：“法依娜，还不快请客人进去！”
然而，这名叫法依娜的女子，虽然整个身体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偏偏却倔强地摇起了头。
直到，另一名同样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性，从身后将她抱住，再温柔而坚决地拉开。
“这是我妻子，赛米拉。”进屋之后，贾巴德再次居中做起了介绍。“赛米拉，这三位客人是……”
想给妻女介绍一下客人身份的贾巴德卡壳了，他这才想起，这三位，并没有向他透露自己的身份。连个名字都没有说。
于是，这位急切想要救自家小女儿的中年大叔，只好为难地看着屋子里的三个“外国人”，脸上全是尴尬的笑。
“我知道的！”
略带沙哑的阿拔斯语响起，这位女主人挣开了大女儿紧紧拽着她的手，微微向三人颔首致意。而后，她走到了那间挂着门帘的卧室前，目光平静地看向几人。
“对不起三位先生，法依娜这几天身体不合适。你们谁先？跟我来吧！”
这……
骆骁三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这误会，未免太让人尴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