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避火服
声声索魂纳命，朱棣斜眼看身处的这坡。
小高坡曲曲绕绕，连绵数里，像一个半括弧符号，将他们拦在这里。
山坡前方是黑压压一片，精神抖擞的敌军。山坡后面，是高山顽石，无退路。
天要亡他，朱棣苦笑，左右拉起身边仅有的两个人的手。
“是本王连累了你们。”
“燕王！”
“燕王！”
朱棣松手，仰头看天，天上乌云密布，层层交替。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起兵的这段时间，真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硝烟弥漫，百姓妻离子散……
“就这样吧。”朱棣合眼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厮战一天一夜，浑身是伤，真的精疲力尽了。这时候他们三人还赤手空拳，就等着对方的万箭齐发好了。
可是，突然，他听到了一个亲切的声音大喊：“燕王，快过来，过来！”
朱棣扭头细望，见就在这括弧型号的另一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握着一把“燕”字的旗帜，矗立在黄土坡上，屹立不倒。
“先生！”朱棣大喜过望，更不想倏忽间，那边坡上，竟飘飘扬扬飞起了自家几十面旗帜。
朱棣是站在坡头的，依稀看得到独闇那边用的是疑兵计。马绳一拽，叱咤过去。
但是平安是站在坡下，只见几十面燕旗飘扬，不知那坡后到底有多少人。
坡后是高山顽石，无路可行，平安往侧边看。侧边是黄土，有路，如果是小队骁骑，是可以趁他们不注意绕到坡后面的。
“放箭！”平安一声令下，准备好的弓箭手全都对准朱棣三人奔跑的身影射击。
万箭齐发中，又倒下一个。
“放箭！”
又是万箭齐发，朱棣和张玉从马上纵身一跃，跳至自家坑中。
独闇也趁此时间，从坡上退后。朱棣这才看清，他们这边顶多不过百来人。
“快，换上！”独闇手一挥，郑和便拆开一堆衣服。
平安这边，他可以确定独闇带的人不多，因为人多势众，是不可能在他大军的眼皮子底下绕至坡后的。
但具体多少人，平安一时还没把握，但肯定是没有他们多，采取强攻，就算是围殴，一人一口唾沫也可将对方淹死。
平安抬手，正要下令全军出击，却见坡上飘飘扬扬的旗帜中，竟又站上来一个士兵。那士兵正在挥舞马鞭，似在召唤伏兵。
平安抬起的手捏成拳头，改令：“火攻！”
霎时间，火焰之箭纷纷发射，霎时间，烟焰涨天。平安坐于马上，见着坡后面烟雾浓浓，似乎还听得了那边的疼痛叫喊之声。
“父……”平安嘴角颤抖着，“亲”字终没出口。
“父亲，科举是什么呀？”
“科举是最公平公正选拔人才的方式，保儿认真读书，将来就可高中，为国尽忠的。”
“可是保儿不仅想读书，我还想学武呢。我将来要征战沙场，保卫国家。”
“那保儿可得要好好吃饭呀，身强力壮之时，父亲就带你去见一个大英雄。”
“哦？大英雄，是谁呀？”
“燕王呀！他可厉害了，把蒙古人打得去见他们的老祖宗成吉思汗了。”
“哈哈哈哈，我要跟大英雄去学用兵，我也要上沙场，打外敌。”
那天，小保儿在这个英雄的美梦中睡去了。迷迷糊糊中，他拽着一个大人的衣服问：“娘亲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那个大人搂着他，拍拍他的小背板，说：“娘亲呀，等保儿功成名就的时候，娘亲就回来啦。”
“那我可要快些成长。”
嘶嘶嘶，想到这些，平安不断地调整胸口抖动的气息。看着对面滚滚浓烟漫天大火，他两眼布满血丝，通红泉涌。
不自控间，冲着对面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兵匪一家，战争之下无百姓，受害的总是无辜者，你们为什么要谋反？？？”
叫完泪涌出，嘴角还残留着口水丝，就像小时候他牙口不齐，细米糊会顺着流下来一样。
“安将军，安将军！”这时一个部下骑马凑他身前，有点情急道：“你快看，快看！”
平安正泪眼朦胧，狼烟中视线模糊。他快速擦一把眼，只见迎面走来百来号人，独闇和朱棣走在最前头，他们全都褪去了军装，穿着银灰色的衣服。
那银灰色的衣服形式平安没见过，那银灰色的衣服似有魔力，熊熊烈火在独闇朱棣身上竟不能伤他们分毫。
他们脸上见不着任何被火烧的痛苦模样，他们人人手拖一把大刀，不惧不怕地向他走来。真就是如踩过地狱、浴火重生一般。
“啊～”都没见过这情势，南军军中不由一片哗然。
平安也一时被惊得失了色，微微启开着嘴巴怔怔地盯着对面的人。
“安将军，安将军！”部下又叫。
平安痛苦抉择，又颤抖又木木道：“跟他们拼了。”
“杀！”部下带兵冲过去。
一场以多击少的绞杀又开启，浴血中朱棣不断吼叫：“保护先生，保护先生！”
平安还是坐于马上，原地没动，眼睁睁看着独闇在乱枪之下被两个士兵保护着躲命。
他们那边虽人少，但是求胜心强，个个玩命搏击。加之穿着的衣服上还燃烧着烈火，烈火又挨个燃烧到南军身上，竟让南军成了且打且退的状态。
平安还是默默看着，面无表情，也不下令再派军围攻。
燕军这边，玩命拼杀拖延了时间，朱高熙带的援军终于赶到，但是南军众多，朱高熙绕不到朱棣这前方来。
朱高熙带兵行军速度会慢些，所以独闇才派小队先赶来。
但是南军是在这荒漠中间，两路燕军是一前一后，南军人多，随便一个军头军尾都可将他们灭杀。
然天当真不亡，这时候竟然忽然刮起了一股旋风，南军将旗纷纷被狂风吹断。
战场之上，旗不可倒，不好兆头，南军军阵出现慌乱。
朱棣见有机可乘，独闇带来的百来号人又都是骁骑，每个人身上都还自带烈火，于是所有人都乘风纵火杀敌，直穿敌营腹部，跟后面的朱高熙会和上。
随后，逃之夭夭。
空中，有一支长矛在飞射，有一个痛苦的声音在响彻：你为什么要谋反——